51 第五十一章
我是一个行吟在地狱中冥思的幽灵
某一天，我仿佛看到了光
一瞬间，成为眼睛留恋的永恒风景……
怪异的仿佛金属切割的嘶吼声震耳欲聋，震荡在沃尔图里空旷的穹顶内，即使身在几千米外正在战斗中的吸血鬼们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经历了几千年历史的梁柱龟裂开道道缝隙，伴随着灰石和烟尘的下落，裂口越张越大。
巨大的石块如同陨石一般砸在地面上，击出一个个坟冢样的深坑。
贾斯帕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那个从来就乖巧纯净的男孩，面目狰狞得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那样尖且长的獠牙、泛着寒光的刀刃一样的指甲、不断生长的金发变得鲜红如血、从发间露出来的破开皮肤血淋淋的尖骨……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他脚下的地板已经暗沉如墨，深陷了下去，并扭曲起来。层层漩涡状的黑色波纹振荡着，一眼看去，那就像是异空间的裂缝，像是打开的地狱之门。
落石的巨响声中，传来隐约的歌声。
（注1）“……orldlyattitudesofsomething……
ysymbolofevil，
——isthedisasterallperpetratorsofsomething.
eopleoftheorld……
avoicetellsyouthatnottobesubjecttomytemptationtosomething……
aveyoueverantedtosomething……
thisisforthebetterofhistemptations……”
（俗世的态度……我象征罪恶，是一切灾难的肇事者……尘世的人，有一个声音告诉你，莫要受我的诱惑……可你是否想过……这是为了他更好的诱惑）（注1）
【给我！——血肉……面具……】诡异的女声从男孩的喉咙中冒出，嘶哑得像是刀子划过玻璃的悚然。
【自私者……我等了千万年，同我长眠吧——】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出现。
【哈哈哈哈，快来呀！】然后，是稚龄的孩童。
……
男孩猛得从地面跃起，撞上巨柱，然后狠狠的跌落下来，惨白的尸体样的脸上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贾斯帕一边躲过不断掉落的石块与钢筋，飞身扑上去想要接住艾伦。
哪知，艾伦忽然咧开嘴唇，笑容诡异而邪恶。锋利的双手以雷霆之势直取身下迎来的血族的咽喉。
贾斯帕一惊，身体强行自空中扭转了方向，险险的躲过致命一击。借力一蹬，他跳上了穹顶旁的一个雕像。
男孩跳到地面，膝盖灵活的弯曲着，抬头四处观望对方的踪迹。
这时，数十个紫色身影如黑雾一般同时出现在了男孩所处的回廊周围。
距离男孩最近的位置上，站着一个金发的高大男子。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恐慌，看着男孩如恶鬼般的举动，手足无措的呆住了。
黑暗而漫无边际，彷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卡莱尔愣愣的看着前方的男孩。
那熟悉的身影容颜，就在他身前。
过往岁月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天地世间，一片安静。
有人在大声的叫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耳朵仿佛失了聪，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功能，只独独的看着那个血红的身影，全世界似乎都消失不见。
是什麽让你痴狂，是什麽让你痛楚？
那压抑的声嘶力竭的嘶吼，如一根藤蔓似地流入卡莱尔的内心，在里面疯狂的滋长、蔓延，直把他的心扎得疼痛不止。
忽然，交织成一片的紫色扑向了那抹孤寂的血红。
“不！！！——————”卡莱尔长啸一声，身体猛得弓起扑向了那片紫。
（注2）没有绝对的善。
没有绝对的恶。
它们只存在于自私者的笙歌。
深夜把所有人的呼吸放在枕头上，一丛苔藓在阴暗的墙角吹风……
所谓魔鬼，就是上帝转过身去
戴上面具，与人睡在一起
并且钻进人的灵魂里
恐怖的音乐响起来
善良的人们
你心里的魔鬼开始慢慢苏醒
它喝你的血，撕你的肉
摧残你的身体和意志
它把你的骨头一块块捏碎
让你比一团棉花还要柔软
你徒劳的挣扎陷入棉花里
一点声音都没有……（注2）
……
“啊啊啊啊啊——————”男孩痛苦的嘶喊着，将身体弯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那样凄惨的叫声，几乎快让人以为身处万恶之渊，身受冥火之焚。
遍布整个回廊的尸体堆积成山——紫色长袍的、蓝色长袍的、还有黑色燕尾服的，永生不死的吸血鬼，生命奇迹的走到了尽头。
“艾伦！！！———————”狼狈的匍匐在黑色漩涡边缘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那双温暖的琥珀样眼眸此刻已经异变，刺眼的金色盖住了瞳孔，整个眼眶里除了一点点的眼白，就只剩一片毫无杂色的冰冷的金。
两缕淡淡的红色液体缓缓滑出了他的眼眶。
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沃尔图里、卡伦、叶氏——全世界将近一半的血族几乎都在这里了。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靠近身处黑圈中的男孩。
“耶利！”爱德华大喊一声，越过人群看向已经变回原样的伴侣。
耶利面无表情的看过去，迎着对方充满希冀的眼神，缓缓的摇头。
“连你也没有办法么……”爱德华低低的呢喃，只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身后的埃斯梅已经哭得无法自制，被爱丽丝和罗沙莉架着拖到了一旁。
“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救救他……”艾美特捏碎了一根大腿粗的柱子，声音里充满了彷徨。
卡莱尔一次次的试着闯入那个黑色的漩涡状圈子，又一次次的被无形的力量击飞。但即使肋骨全部断裂、胳膊被狠狠的扯下来一只、腿骨瞬间粉碎成渣，他还是强撑着继续徒劳无功的动作。
男孩墨蓝的眼睛无神的看着男人的方向，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男人或女人的声音，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没有像刚才一样发出攻击。
但这并不意味着好事。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男孩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
“不要……艾伦，求求你！”卡莱尔哑着嗓子祈求着，用尽浑身力气，却犹如蚊蚋之声。
寂静中你祈求上帝
可上帝一会儿是神，一会儿是人
一会儿是魔鬼
你用力捂住胸口，你害怕魔鬼跳出来
吓坏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你觉得自己三分之一是神
三分之一是人，三分之一是魔鬼（注3）
……
“卡……莱……尔……”混杂了无数亡灵之音的声线在寂静的回廊上响起。
卡莱尔又惊又喜的望着忽然停止了挣扎的男孩：“上帝啊……艾伦！艾伦！回答我，你怎么样了？！”
一直将头埋在身体的包围中的男孩缓慢的看了过来——那张原本红润光滑的脸上，肌肉像蛇一般的拧成一股股的蠕动着。
眉眼细长妖娆却满嘴蛆虫的女人、眼眶空无一物的男人、被砍去半边脑袋的少年、嘴巴用针线缝起来的女孩、颅腔空荡荡的幼童……各式各样的丑陋而狰狞面孔争先恐后的出现在男孩的脸上，相互争夺着，几乎将男孩的脸颊破开。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在场的吸血鬼们竟感觉后背发凉，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胸腔。
卡莱尔绝望又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卡莱尔……”不属于男孩的声音依然在唤着男人的名字，仅仅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男孩已经用尽了全力。
“求求你……别这么残忍，艾伦……”满脸血泪的金发血族僵直着手臂，保持伸向男孩的姿势一动不动。
“卡莱尔！！！————————”一声响亮的喊叫，长啸不绝。
爱德华唰地出现在卡莱尔身边，焦急的将他拎起来：“吊坠！吊坠找到了！我们可以试试，耶利说会有用的！”
一瞬间，卡莱尔黯淡的眸子亮得惊人。他一把揪过爱德华的衣领，“在哪里，快给我！给我！！！”
“接住，卡莱尔！————”马库斯忽然站了出来，并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他的身后站着表情空白的阿罗，凯厄斯在旁边扶着他。
卡莱尔将吊坠拼命用力扔向了黑圈。
“铛啷！”一声清脆的撞击，吊坠就像撞到一层无形的墙壁，被弹回来掉在了地上。
爱德华愣住了。
卡莱尔也愣了愣，但他很快大吼一声，迅速捡起吊坠，再一次扔了过去。
“铛啷！”
黄水晶制作而成的吊坠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
“铛啷！”
这一次，不止是卡莱尔，连站在最角落的血族都看到，那堵墙忽然显现了一刹那，并伴随着轻微的晃动。
卡莱尔困难无比的压制住心内翻腾的狂喜，最后一次将吊坠扔向男孩所在的位置。
“轰！！！——————”沉闷的巨响将穹顶最后一根梁柱震了下来。
貔貅样子的吊坠飞向男孩，金光大盛。
与此同时，卡莱尔清楚的看到男孩身下的漩涡忽然沸腾起来。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艾伦的脸上。
“趁现在！卡伦————”**岁的女孩暂时压制住了那些叫嚣着的恶鬼，并控制着男孩一步步走向边缘。
“那不是叫特蕾西还是翠西的小丫头？！”艾美特惊叫一声。
“我的时间不多，这些恶灵太厉害，我完全不是对手——听着卡伦，等艾伦走到你那里，你必须立刻将他拉出去！如果你不想看着他死，那么——把他变得和你一样就可以了！”
卡莱尔惊呆了，他张了张嘴，忽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是唯一的办法！”特蕾西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惨叫一声，渐渐脱出了男孩的面孔。
万幸的是，她刚好控制着男孩走到了圈子的边缘。蛇一样的漩涡波纹忽然疯狂的蔓延过来，试图将男孩拉回原位。
来不及多想，卡莱尔用刚接好的胳膊紧紧抓住了男孩，用力一扯，也不管男孩的盆骨发出清脆的喀嚓声，抱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将他拉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