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间小路,弯弯曲曲,像顽皮的孩子捉弄人,不时露出一点点踪影,不时又隐没了。
  李晨冉不多时便见不到二丫的身影,此时她呼吸有些急促,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张嘴大呼二丫的名字,那里还有人应答,只得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休息。由于太过剧烈的活动,刚长好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眼前一阵眩晕。
  常锁嘴里叼着芨芨草的嫩芽,注视着地雷阵那头的敌人,心里好生奇怪。以往鬼子碰到地雷要么组织工兵排雷,要么就打道回府。今天着实不太寻常,好似和他们玩儿上了,这里一定有什么猫腻。
  旁边的战士们也觉出了不对劲儿悄声说道:“营长,这帮王八羔子真邪门儿了啊?这鬼子······”
  “听!”常锁突然打断他的话,脸色大变,“有枪声,不好!八成中了鬼子的奸计。”这时与他们相反靠近古庙的方向隐隐的传来枪声,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到。
  常锁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吩咐一连连长带领二十几个战士在这里拖住雷区对面的鬼子。自己带着剩余的人翻过后山坡,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急赶过去。
  常锁心里拧着大大的疙瘩,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前方传来的枪声也是越来越急促。
  姜于世带着的人已经被鬼子死死地缠在这条不足几十米的山沟里,他全身已经两处中弹尽管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浑身鲜血淋漓,情况很是吓人。但他不能领着战士们转移,古庙此时只剩下了手无寸铁的村民,他只能死顶在这里。可是鬼子好像看穿他的心思,除了留下一多半人马继续进攻他所在的土坡,其余鬼子继续向古庙方向行进。
  姜于世急得站了起来大骂:“小鬼子,有种冲爷爷来!”他抬枪撂倒一个鬼子,这时已经爬上土坡的鬼子举起刺刀向他掼了过来。姜于世刚才用力过猛,伤口剧痛,眼看躲不过这一刀了。谁知那举起刺刀的鬼子突然惨叫着倒下,常锁一把推开鬼子的尸体,径直奔到他面前。
  “老常,快!来不及了!鬼子去了古庙······快!”姜于世抓住常锁的衣领大叫。
  常锁还没来得及说话,爬上坡的鬼子早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常锁举起枪刺刺倒奔在最前面的鬼子后,大声吼道:“都听我的,不要和鬼子纠缠,往山上撤······”
  常锁占据了地势的便宜,山沟里的日军本以为可以一举消灭山坡上这支队伍,不曾想突然从山里钻出这么一支生力军来。战场的形势立即发生变化,刚攻上山坡的鬼子被消灭了个干净,其余鬼子忙转身撤进了沟里。
  乘此时机,常锁带着战士们和伤员撤进了峥嵘险峻,冈峦耸立的山中。鬼子见他们进了山,紧跟在后面拔足追赶,但哪里还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几个圈子兜下来,早已晕头转向,只得放慢步伐逐步搜索。
  常锁一行人领着鬼子兜够了圈子,便疾奔古庙方向而来,忽然看到前面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人正是施树惠。
  常锁一把扶住施树惠忙问道:“古庙那里怎样?”
  施树惠奇怪地看着常锁的紧张说道:“没发生什么,我听到这里有枪声,一定有好多伤员,就赶过来帮忙。”
  常锁指着姜于世说:“你去给他瞧瞧,”他说着留下十几个士兵照顾伤员,自己带着战士继续朝古庙赶去,他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来。
  距古庙还有四十多里路程,二丫喘着气,看到常锁后欣喜地扑将过来,说道:“常营长!”
  常锁瞧见只她一人,顿感到不妙,拉住她问道:“你怎么也来了?真是胡闹!你不是负责照顾李晨冉吗?怎么也跑出来?她人呢?”
  二丫笑着说:“看把你急的,就在后面跟着呢!”说着转身看去,猛吸了一口凉气,哪里还有李晨冉的影子。
  正当此时,古庙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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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古庙残月
  更新时间:2011-9-14 20:29:38 字数:2185
  常锁实在不想再和二丫说什么了,他带着人快速赶到山凹里的古庙前,一行人顿时惊呆了。鬼子早已走了,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散在地上。女人们的身体都赤裸着,最惨的要数村东的连大嫂子,被开了膛,肚子里已经成形的胎儿被挑了出来······
  常锁像入定的老僧,直直地立在那里,好半天过去了,才想起什么来,疯了般的冲进尸群,翻找起来。
  常锁找寻半天后,冲到二丫面前一把将她提起来,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吃人,大吼道:“人呢?你把她丢哪儿了?啊?”
  二丫惶恐地摇晃着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尖叫起来,尖利的声音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
  “常锁同志,你冷静点儿!放下二丫!”随后被施树惠扶着赶过来的姜于世大声喊道。
  “滚你娘的冷静!”常锁丢下二丫,拎起枪冲向一旁他们来时的山路。
  “哈哈!古田!快来看,我们打到了美丽的山鸡!”几个扫荡完村庄的鬼子显得意犹未尽,擅自脱离大队人马,进入到山里准备打几只野味回去下酒。他们不曾想会在灌木丛里发现伤口疼得满头大汗的李晨冉。
  两个鬼子架着奄奄一息的李晨冉从灌木丛里笑着走了出来,另外的三个人马上围了上去。
  古田上去撩开了李晨冉垂下来遮住脸面的秀发,定睛一看,惊呼道:“呜!比刚才弄死的那个漂亮多了!呵呵······”
  他咽了口唾沫,涎着脸问道:“喂!你的几岁?”
  李晨冉挣扎起来,可是手臂被紧紧扭住动掸不得,只得咬着唇一言不发,发丝在大理石般的颈项边颤动着。
  古田飞起一脚将李晨冉踢倒在地下,骂道:“老实点儿,免得皮肉之苦,”又转过身对周围的人说:“这次怎么来?抽签?”
  古田耍了个诡计,抽到了第一名,狞笑着去剥李晨冉的衣服。
  “你杀了我!”李晨冉拼尽全力用日语大吼道。
  几个鬼子顿时呆住了,中国偏僻乡下居然有会说日语的漂亮女人。
  突然古田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一过于离奇的局面,常锁的一把匕首早已插入了他的心脏。
  太突然了,电光火石之间,几个鬼子才反应过来,哇哇地叫着冲向常锁。距离实在太近了,双方都不便开枪,只得上去肉搏,常锁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便宜,才勉强又刺死一个鬼子。
  剩下的三个鬼子终于完全清醒了,反过来将常锁死死压在地上,其中一个举起刺刀向常锁刺去。
  呯!
  李晨冉不知什么时候捡起古田的枪毙掉了举刀的鬼子,剩下的两个也很快倒在常锁的刺刀上和李晨冉精准的枪口下。
  常锁瞪着面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这个既会说鬼子话,又枪法精准的女人,很多事情是他注定永远也无法搞清楚的。
  李晨冉喘着气,放下枪,整了整衣衫倒在常锁的身旁,再也动不了半分。
  夜色下,常锁等人将惨死村民的尸体一具具搬到挖好的大坑里掩埋。残月初升,死了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而活着的人却像游荡于天地之间的魂魄,既无法呆在古庙这样一个屠场,又无法回到那个更像坟墓的被烧毁的村庄。
  常锁在新竖的坟前长长地跪下,不断地磕着头,直到额头渗出血来,被战士们从地上拉起。他从来没有这样颓丧过,孤独地坐在村北的土坡上,一动也不动。
  施树惠靠在一株粗大的杨树边,不住地啜泣,姜于世蹒跚着走过去说道:“别太难过了,我们谁都不好受······”
  施树惠抽噎着说:“我······我为什么不呆在那里,我总是这样······总以为革命很浪漫······我······为什么不呆在那里,你知道吗?”她冲着姜于世喊道:“我担心你,才离开那里,我······怎么这么自私?”
  姜于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轻声说道:“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呆在那里也是白白送死!又何苦呢?忘了吧,都忘了吧!”
  二丫远远地看着常锁,不敢走过去,只得来到李晨冉身边,说道:“今天······俺不对。”
  “没什么,”李晨冉摇了摇头。
  “你,那个”二丫欲言又止地说道:“你去劝劝他吧,俺从没见过常营长这个样儿。”
  李晨冉看着北坡那个孤独的身影,冲二丫点了点头。
  她坐在常锁的身边,过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这是个阴谋,不是吗?鬼子肯定提前知道你们的行动,也知道老百姓藏在哪里,上王庄出了奸细,你得想办法找出来。”
  常锁突然转过头看着李晨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你没有感觉吗?你在这个村子养伤,那么多人救过你的命,现在他们死了!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不会说,不会笑······”他有些哽咽,“你怎么这么冷静?你不难过吗?”
  李晨冉不答话,站起身来,捡起一段烧焦的木头碎片,用手帕包起来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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