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壮实的朝鲜女人对陆奇玥说道:“今早露水很多,我再去弄些蘑菇来,咱们路上吃。”
  “我也去,我也去······”还有几个女人随在她的身后向茂密的林子深处走去。
  陆奇玥摘下一片树叶,接了些露水凑到和子的唇边,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她们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该去哪里,总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总得有个去的地方。”
  和子无力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和子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陆奇玥,和子还有另外三个坐在这边的女人不禁都惊呆了。陆奇玥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朝爆炸声传来的地方疾奔而去。
  林子深处陡然出现一片仍然翻滚着浓烟的焦土,到处是被炸碎的树枝和藤蔓的碎片,上面淋漓的鲜血触目惊心。壮实的朝鲜女人歪在一根断了的树桩上,两条腿早已不知去向,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纯白色的稚菊。其他的几个女人也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散在各处,刚采的蘑菇撒在了血红的土地上。她们不知道这里是军事区,即便是树林也到处都掩埋着地雷。
  陆奇玥对着后面跟来的女人们大声喊道:“别乱动!”她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向自己的周围砸去,没有发现地雷,她一连试了好几次,才放心地走过去,忍着恶心将同伴破碎的尸体一具具弄到安全一点儿的地方。
  和子无力地跪在尸体旁,捂着脸啜泣。陆奇玥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如此大的爆炸声,会将找寻她们的人引来。
  陆奇玥没有时间厚葬她们,她边折下树枝盖在了尸体的上面,边对和子等人说道:“咱们走吧!越快越好!”
  “她们死了!”那个有尖尖下巴的矮小女人尖叫道。
  “是的,她们死了,”陆奇玥冷冷地说道,双手没有停下来,又折下一根树枝。
  那个女人冲上去,将陆奇玥手里的树枝抢过来,摔到地下,抓着陆奇玥的衣襟喊道:“你是不是人啊?你没有感情吗?”
  陆奇玥猛地将她拽到死人面前说道:“你看看啊!前面有地雷有爆炸声,然后会有什么?我告诉你,会有不断追来的人,如果**的还在这里废话个不停,就会被抓住,继续过生不如死的生活,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去啊!”
  那个女人嚎叫着向陆奇玥扑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
  和子哭着恳求道:“别这样!你们别这样!”
  陆奇玥很快将那女人按倒在湿软的土地上,也不去理会她声嘶力竭的哭泣,很快将尸体用树枝盖好。她将一丛野花放在上面,扶起陆奇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其余的人慢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又走了好长时间,烈日开始灼烧着大地,身边的树越来越稀少,她们几乎没有遮挡躲避的地方。陆奇玥看着刺眼的太阳,迎着阳光一直朝东走,来到一处土坡前,她警觉地停了下脚步,小声说道:“你们听!有声音!”
  果然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她们不禁奇怪地互相对望了一眼,难道前面有可以通行的大路?
  “别慌!等汽车开过后,我们慢慢爬过去再看个仔细,”陆奇玥镇定地说。
  汽车的声音渐行渐远,陆奇玥等人慢慢地爬过土坡,又向前行了五六百米的光景。横在她们眼前的是一道铁丝网,铁丝网再往里便是一条宽十多米的平坦的沙土公路。隔着沙土路的对面便是一片葱郁青翠的苍茫丛林,那丛林荫翳蔽日,东西伸展,无边无际。
  陆奇玥盯着丛林心里一动,小声说道:“哎!商量个事情。”
  其余人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
  陆奇玥道:“我们现在反正无处可去,不管到哪里都有被抓住的可能性,不如······”她看着对面的丛林,“躲到丛林去,反而不容易被抓到,等我们安全了,再想其他的办法。”
  事已至此,其余的人也只能同意。陆奇玥看着铁丝网,看着不远处的丛林,看着头顶的烈日,说道:“当务之急得想个办法过这道铁丝网,咱们分头找找,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通过的缺口。”
  上天也许开始怜悯这帮可怜的女人们,没过多久,尖尖下巴的女人在西面几十米处找到了铁丝网上的一处豁口。尽管只有半米宽,但是对于这群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女人来说,爬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当陆奇玥赶到她的身边时,不禁要欢呼起来。但是她马上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原来从这里往东北方向,有一个不算高大的炮楼,里面一定有驻军。
  “怎么办?”和子为难地问道,“要不再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豁口。”
  陆奇玥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附近都找遍了,再要去找的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况且时间也不允许。”
  她看了看强烈的阳光,忍着极度的干渴,下定决心说道:“就从这里过去,不过要等到晚上。”
  这真是一次漫长而又难熬的等待,陆奇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夜晚的到来。
  黑沉沉的夜终于降临像一个迟到的恋人,陆奇玥盯着炮楼上的探照灯,计算着它照射的频率,她不禁庆幸在女大的时候选修了对于女孩儿来说并不热门的数学。
  “啊!”有着尖尖下巴的女人突然惨叫了一声。
  “搞什么?”变故突然来临,陆奇玥生气地低吼,转过身看去,不禁一个激灵。只见尖尖下巴的女人早已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一条有着三角头的黑色毒蛇游弋在她的身上。
  “见鬼!”陆奇玥不禁骂出口,操起旁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打去。
  炮楼上的日军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探照灯猛地照射过来,将陆奇玥等人完全笼在光晕里。
  “快跑!”陆奇玥大声喊道,再也无暇顾及什么毒蛇,扶起和子爬过了铁丝网的窟窿。向对面的丛林没命地跑去。
  “哒······”枪声接连而来,几个日军从炮楼里冲了出来。
  “啊!”陆奇玥身后的一个女人应声倒下。
  另一个女人突然疯了一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跪在马路上,绝望地看着星空。
  和子回头大喊道:“快起来!快起来······”
  陆奇玥拉着和子慌不择路地冲向对面的丛林,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本能地向前跑啊跑啊······
  “混蛋!站住!”后面的日军越来越近,一个夹着浓浓北海道口音的男子的吼喝声不断凶巴巴得传过来。
  “石川君!是石川君!”和子摆脱了陆奇玥,猛地停了下来,向追来的士兵跑去。
  “你疯啦?”陆奇玥大喊,一阵枪响,和子的身体猛得一震,慢慢倒了下去。
  领头的日军是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他一手挥着手电筒,一手举起枪咒骂着准备打爆和子的脑袋,突然他抬起枪的手臂僵硬了。猛地将和子抱在怀里大喊:“和子!和子!怎么会是你?”
  和子胸口已经浸满了血,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抓住那人的胳膊,说道:“石川君!石川君!我······终于见到你了!求······求你······放过我的朋友。”
  几个日军疑惑地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队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奇玥缓缓地步入丛林,一切都结束了。
  此时月明星稀,斑驳的树影怪诞地映在陆奇玥的脸上,她惨笑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一个叫陈翰渊的男人,即便是身陷绝境,那份爱都没有放弃。但是看到和子在石川怀里死去的那一刻,她一切都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一切的努力都是那么的可笑,但是太迟了······
  陆奇玥只觉得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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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燕子归来
  更新时间:2011-10-15 18:54:54 字数:2977
  民国二十八年春北平
  虽然沦陷了的北平再也无法呈现昔日的热闹和繁盛,但是天桥西南巷路东,福寿居茶楼依然人来人往买卖兴隆。
  身着一身素色旗袍的李晨冉款款地走进茶楼,眼尖的小二忙将她迎到二楼的隔间。李晨冉点了一盘细碎点心,要了一壶碧螺春,倚在红木椅背上,小口品着茶。
  此时门帘一掀,走进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一点儿的身着青布长袍,头戴礼帽,正是代号“狼群”的葛俊。年轻一点儿的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浑身透着俊雅脱俗的气质,正是陈翰渊。
  陈翰渊看到李晨冉后,不禁怔在了那里。他早接到通知说老家派来一个重要的特工,但是绝没想到会是李晨冉。
  李晨冉看到陈翰渊也是惊喜万分,猛地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只见旁边的葛俊笑着说:“原来你们认识?”
  “是的,陈先生是我的老师,”李晨冉答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陈翰渊眼睛里露出少有的急切甚至是一丝隐约的担心。
  陈翰渊的这一表情尽收葛俊眼底,他不动声色地对二人说道:“来,坐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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