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醉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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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晴朗的星空下，万花楼的后面一处偏院上空，忽然传出了抒发的高吟诗声，确实不能不被纳为一处奇景。
  青楼是什么地方？是寻欢作乐，靡费风流的地方，有钱的会来体验温存逢场作戏，没钱的回来抛弃愁苦得过且过的地方。
  万花楼是什么地方？是青楼中的青楼，是凤古城数一数二的青楼。能来到这里的人，即便不能是达官贵人，却也都是丰衣足食不愁吃穿之人了，又怎么能有人在这里抒发苦闷呢？
  更何况还是后面，这地方可不是让人随便能来的，再加上是在屋顶，难道里面的护卫打手都死光了不成？
  这，不能不被说成是一个奇迹。
  而创造这奇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小艾是也。
  一晚上的饮酒，谈天，讨论诗文，讽古喻今，让小艾和沈玉都有点微醺。飘飘然的感觉让二人更是无所顾忌，形色之间更见放得开，豪迈直爽，仿佛是多年老友一般。
  趁着酒劲，小艾让小轩去叫来了王五，备好了梯子护送着二人上了房顶。沈玉也是一个儒者，并无武功，所以二人让王五给找了一处相对平缓点的地方坐下。
  王五送上了两小坛的酒依言退下后，两人拍开封泥，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让沈玉也禁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是媚儿红。”小艾看着这酒愣了片刻，才喃喃地说：“是她送来的。”
  “她？”沈玉不禁好奇，这会子也不见了小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去了。难道是他身边另一个随侍？
  “她知道我喜欢这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艾一扬脖，立刻灌了几大口下去这才作罢。
  摇晃着起身，小艾忍不住对着天空喊了起来：“醉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小心！”
  小艾似是已有了醉意，身形摇晃，就连脚步也开始不稳。看到她开始踉跄，沈玉不由得急忙站起身扶住了她。
  “沈兄，尝尝，这酒不错的。”小艾笑着看他，任由沈玉扶着她一起坐下，又饮了口坛中的酒，说。
  “独酒，你醉了。”沈玉摇摇头，笑道。其实今晚他觉得自己大胆的到了青楼，认识了这么一个人物，自己确实没来错，没认识错。他的无心之语却解开了自己心头多年的一个纠结，更认识了糊涂一说。
  小艾也不介意他的称呼，刚才好兄弟好哥们的时候早就将称呼改了过来，显示关系亲近嘛。
  “我没醉。我就是酒中人，又怎么会醉在酒中呢。”小艾让他举起坛子，二人相碰，邀请他品尝。
  一缕细细的琴音，在万花楼的丝竹之声中传来。曲子平淡，仔细听，似乎还有些苦闷，与花楼中的靡靡之音完全不同。虽弱，却依旧清晰。飘过来，入了两人的耳，两人都不禁侧头倾听。
  曲子虽淡，却淡的直侵到人的心底；歌舞虽浓，却浓的肤浅过耳便忘。清泉涓涓静淌，却不时有鱼儿在其中追逐翻滚，溅起点点水滴涟漪。
  沈玉侧耳听了几句，便也不再在意，反而转头向小艾道“独酒你每每出语总有精句，想必刚才这几句诗后面还有佳句吧。”
  他的话惊醒了正在倾听的小艾，小艾并没有看他，而是双眼直视着前面的绚烂灯火缓缓道：“不错，后面还有些，沈兄若是想听，我倒是可以道出来让你指点指点。”
  “莫说指点，只能说是让我一饱耳福，拜读佳作罢了。”沈玉笑着望着她，摇头说道。
  低低笑了声，小艾也不在多言，开口高声咏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这篇《短歌行》，本是曹操所做，借以抒怀自己求才若渴，礼贤下士的情怀。由于是一首带有抒情成分的诗歌，此时被小艾拿来用，倒是也不显得那么突兀。只是最后四句让小艾保留下来，没有背出来。
  小艾背诵的时候声音很大，在深夜中能传的很远，但被万花楼这里的杂乱所限，所以也不是特别的突兀，时不时的还被一些哄堂大笑给遮盖住了声音。
  沈玉是距离小艾最近的，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小艾似乎是在寄托在抒发自己的相思之意，这让他也很是疑惑。难道说他在万花楼中，是因为对爱情的失望才来此沉醉其中借酒消愁？
  房上的两人不知道的是，小艾的诗句除了沈玉之外，还落入了两个人的耳中。
  “好一个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墙外一个路过的男人，听到了小艾的诗句，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仰头向声音的出处望去，却因为万花楼的层层沿顶而不能窥。
  小艾咏诗的时候，那清淡的琴声变得断断续续，其音也不再那般坚定无波，仿佛主人的心思已经不在其上一般，甚至出现了几处错音和杂音。
  在小艾的诗句完结后，琴音寂静了一段再次响起，似乎依旧是刚才的曲子，听起来似乎还是平淡的很，但真的懂琴音的人都知道，弹琴人的心并未静下，那平淡只是被强行掩饰。
  听到那琴声再次响起，小艾叹了声，有些惆怅。从怀中拿出方才那个翠绿色的方扁瓶子若有所思。
  沈玉这才看清，原来小艾手中拿的是一个玉质的酒罐，便于随身携带。颜色青翠欲滴，很是让人心旷。
  “沈兄，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小艾一歪头，看见沈玉在观察自己手中的酒罐，便笑着开口问道。
  望着她有些微醉的眼，沈玉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看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呵呵呵呵。”仿佛因为他的遗忘很开心似地，小艾挣扎着起身，望着对面的灯火通明处大声的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诗过后，琴声终于消失了，沈玉也呆愣了。诗中的孤独寂寞，与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只是自己没有他的洒脱，没有他的怡然自乐，没有他的狂傲不羁。
  小艾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屋顶，站在风中。如墨的黑幕下一身白色孤然自傲。淡淡的月华在衣衫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辉，朦胧如幻。身后虽是灯火阑珊，却也不及其万一。
  沈玉也沉默着，品着她的傲，望着她的孤，沉醉其中，不愿打破这刻的静谧，一时无语。
  清清的一声琴音响起，似流水涓涓淌出，不多时声音渐渐清冽浓密，似是雨打琵琶，滴滴扣人心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四周已经寂静，那些丝竹嬉笑也都已消失无踪。
  “细雨飘清风扬
  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
  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
  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
  写的尽不贪求一个愿
  又想起你的脸
  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情天动青山中
  阵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真
  御剑踏破乱红尘
  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
  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
  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
  说的清只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脸
  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
  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缱绻万千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不同于现在一般的女声清脆明亮，略带些沙哑的低沉女声伴着琴声缓缓唱着，在这静静的黑夜中，萦绕进每个人的心中。
  带着几分惆怅，几分伤感，几分深情，几分无奈的声音，就这么透过这寂静的夜，寂寥的星，飘进了万花楼每个人的心中。
  饮酒的，作乐的，划拳的，嬉闹的，全都停了下来，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抹惆怅，一抹不忍，一抹惊艳。虽未见其人，却都驻扎了一个自己幻想的影子。
  “呵呵，好一个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曲音绝，小艾才收回了视线。低头苦笑不已。
  她的神色被沈玉尽收眼底。刚才的一曲同样的让他惊艳不已，现在看到小艾落寞的模样，便也能猜到他所心仪的人便在这万花楼之中，恐怕，即是这个唱曲之人。
  “独酒，你。。。。。。”还未说完，他的话便被她打断。
  “沈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虽有些意外，但依旧点头。
  “跟我来。”
  两人小心的下了屋顶，沈玉跟着小艾的脚步到了前厅。此时厅中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恢复了些神态，继续了刚才的动作。丝竹之声也已响起，不同的是，话题已经开始围绕刚才的曲子。那一曲留在了人们的心头。
  见到厅中诸人的放浪形骸，沈玉有些尴尬，但见没有过多的人关注自己，又借些酒意，看着自己身畔的白衣，一时倒也并不畏缩。
  “花间酒和沈玉沈公子前来，相邀落尘姑娘一见。”一声嘹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瞬时静了下来。让沈玉的酒意清醒了几分。
  “花间酒是谁？”
  “没听过啊。”
  “沈玉是谁？”
  “沈玉你都没听过？就是从不逛青楼的沈公子啊！”
  “不会是他吧？不是都说他厌恶此地？”
  “我见过一次，好像就是他。”
  “哼，什么名士？道貌岸然！”
  “说不定是人家姑娘美呢？”
  “落尘是谁？”
  “不知道啊。”
  “不知道。”
  “没见过。”
  静谧过后，大厅里又杂乱起来，各种议论声纷纷的传入了沈玉的耳中，沈玉的脸色有些发黑。他没有想到小艾会这么自报家门，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第一次进了青楼的事情就这么暴露。
  不久后，楼梯口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红花——凤姐。她缓缓地下楼，四周的议论声又小了下去，期待的，好奇的，盼望的，瞧好的，各式各样的视线都纷纷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沈公子大驾光临，还望赎罪。”凤姐下了楼先走到了沈玉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微笑着，眼中还放出电波来。
  “恩。”含糊的应了一句，沈玉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凤姐身上那浓烈的花香味让他皱眉，让本就不喜好这里的他更是有些厌烦。
  “哎呦，沈公子一直后退，莫不是嫌弃我凤姐？”看出沈玉脸上明显的厌色，凤姐有些不乐意。虽说知道他本就是从未来过这里，却也让她不悦。
  “凤姐。”小艾急忙上前一步，挡住了凤姐欺上来的身子，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口中却甚是有礼：“不知道落尘姑娘何意？”
  “九先生，”虽然是看见了小艾对自己的责备，凤姐依然是面不改色的笑，身子也没有停顿的向小艾怀中倒去：“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来找落尘姑娘的，不知道她可否赐见？”小艾脚下一错步，便避开了凤姐的**。
  凤姐收住了势头，抬手摸了摸鬓边的花，这才正色道：“唉，九先生还是回去吧。”
  听了凤姐的话，沈玉便明白那个落尘姑娘拒绝相见，忙去拉小艾想要离去。
  “不，我不要走！我要见落尘，落尘，你为什么不见我？”
  不想小艾忽然发起了酒疯，甩开沈玉的手向着楼上高喊着，似乎是想要冲上去一般。
  “先生！”
  这时小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了小艾的面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小轩。。。。。。”看到了他，小艾整个人耷拉下来，失了魂般的叫着小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