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间瑶台绣
“轩哥哥……”上官清凌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她拉住秦轩皓的手，方觉得安稳了几分：“我们……怎的又走回来了？”原来秦轩皓不动声色，故意沿着那河流去寻一处出城的地方。可是河水明明流动着，并非死水，为何却没有流向？
秦轩皓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才道：“看来这无忧城，果然是轻易出不去的。”他看了一眼上官清凌，轻轻拍拍她肩：“别怕，这城中应该是有禁制，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咱们另想办法，如何破了这禁制。”
“可我瞧这里民心淳朴，毫无心机，不像是装出来的，这里的人恐怕根本不知修真为何物，我们何从找起？”上官清凌秀眉紧蹙，左右顾盼一番，只见这些人兴高采烈地放河灯、打闹嬉戏，似乎从来就不知忧愁二字。一念及此，数个念头蓦地在脑海里翻涌起来，上官清凌道：“我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现在想想才发现，这里的人太过于快乐。”
“太快乐？”秦轩皓眉头一蹙，低声道：“怎么说？”
“从我们来到这里这半月之久，可曾听到过哪怕任何人、任何一点争吵？满街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就连一个乞丐都不曾见过，倒是无数人拉着求着，要人去享受去玩乐，这一张张脸上只有笑容，就连一丝愁闷都不见，”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些心生不安：“轩哥哥，这……这还是凡尘世间吗？”
听她这样一说，秦轩皓越想越觉得在理，这些天来他只顾着练功，顾着留心异样，倒忘了这些俯拾皆是的小事。这城里太过平静，太过祥和，祥和得让人忘了一切，忘了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可是这样的平静祥和，绝不该这般一成不变。
不远处的人群中忽然有眼尖的人高叫了一声：“城主来了！”一时间四周先是一静，所有人都回过头去望着街道的方向，紧接着是一阵喧哗，众人都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地向那边挤过去，唯恐被旁人挡住了自己。
“轩哥哥，咱们去看看这城主是何方神圣。”在一众人的欢叫声中，上官清凌提高了音量，听起来仍是轻如耳语一般。
秦轩皓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人群争相跑过去的方向，沉声道：“这城主若果真神通广大，定然会发现咱们。”
上官清凌犹自不解，但秦轩皓话音刚落，只见前面一辆八马并驾的华丽辇车缓缓驶来，车盖上流苏曳曳，车壁更是装扮得金碧辉煌。上官清凌小声道：“你看，这马车比起龙辇来可丝毫不差了。”人群见了这辇车，更是欢声雷动，声闻数里。
这些人虽然潮涌而上，但见了这辇车驶近，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地向两旁推开，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行至街口，辇车忽然停住，车门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只见这是一名华服锦带的男子，眉目俊俏，神色间尽是文风雅气。锦服上的云龙绣纹恍若天工，腰间的佩玉更是色泽华贵，精致无双。
“这就是那城主么？倒真是一表人才，不过似乎年轻了些。”上官清凌小声道。她忽然拉了一把秦轩皓，惊道：“你看！”她指着那男子，只见他缓缓从辇车上下来，手中拿着两只合卺灯。
今夜人人手中都有彩灯，拿着合卺灯的也不只他们一对，可是上官清凌和秦轩皓一眼便认出来，因为只有他们的灯与众不同——点起合卺灯的，不是寻常人间烟火，是金天祭。
那年轻男子走下辇车，举起那对合卺灯，环视了一番人群，道：“这对合卺灯是谁的？城主召见。”
原来他并不是城主。可是身边的随从都是这般人才，这城主又会是何等样的人物？
一名年轻妇人分开人群站了出来，手中还牵着一名小童，正是方才上官清凌见到的那一对母子。这妇人微微屈膝，颔首一礼，道：“禀弦月使，这灯是那边那对少年人的。”她向着河岸边秦轩皓和上官清凌一指。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了过来，就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这些人的脸齐整整地扭了个方向，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各种意味，全都向他二人投来。他们顶礼膜拜的城主要见的人，自然也是能令他们崇敬艳羡的。
那弦月使也看了过来，转身向车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下车向秦轩皓和上官清凌走过来。上官清凌抬头去看秦轩皓，他却不动声色，低声道：“来了。”
的确都在他意料之中。莫非他是故意用金天祭吸引旁人注意？还是这也只不过是他的一箭双雕？上官清凌还来不及问出口，那弦月使已走近他们，微微一欠身，毕恭毕敬地道：“二位，城主有请。”
“有劳。”秦轩皓点点头，一拉上官清凌的手：“我们走。”
随着他们走近，人群中的艳羡眼光和唏嘘之声更是不绝，他们还未靠近那辇车，只见弦月使一招手，那八驾的辇车之后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了另一驾辇车，虽是四驾，车身也小上了一大圈，不过华丽恢宏的气势比起那八驾大车来相去也不甚远。弦月使躬身道：“二位请上车，随城主回府。”
上官清凌微微踟蹰，转头去看秦轩皓，他脸上不露声色，但这哪怕只是分毫的停留，都逃不过深知他的上官清凌眼睛。然事已至此，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此刻除了从城主身上找些门道，他们恐怕再无他法，总不见得一直漫无目的地等下去。
两驾华辇一前一后驶过宽阔的街道，两旁恭送驻目的人群黑压压一片，一眼望过去尽是赞叹羡慕的目光。上官清凌放下车帘阻隔开外面的眼光，微微笑道：“轩哥哥，你看咱们这像不像皇上出巡。”
秦轩皓轻笑一声，“的确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算来离开京城不过半年有余，想想倒像是过了许多年。”
上官清凌忽然微叹：“你若是不上灵山来，若是没有误了今年的殿试，说不定早已金榜题名，高官厚禄指日可待。说不定……”她本想说“说不定龙颜大悦，将公主许配与你”，这话却终是让自己心中耿耿，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秦轩皓却没在意她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只是认真地道：“你若是不在，我要高官厚禄来何用？”
“我知道你从来不慕那些虚名浮华，可是……可是终究是因我误了你前程。”上官清凌的语气似藏着无数心事，一听便知言不由衷，却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秦轩皓微微一愣，正犹豫如何向她表白自己心迹，只觉前行着的辇车忽然停住了，他伸手撩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险些晃花了他的眼睛。
方寸的车窗望出去，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高墙。墙体贴金，墙头尽是鎏金红瓦，单是着外墙，声势便堪比皇家。抬头望去是高大宽阔的大门，两旁伫立的侍卫披甲执锐，神色肃然，一看便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而那门上的牌匾更是金光熠熠，那“城主府”三字遒劲苍雄，平白生了七分气势。
辇车只是略作停留，大门缓缓轰然而开，两车前后驶入，又眼看着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阖。秦轩皓和上官清凌都曾随父进宫过，可是这城主府上，大至房屋建筑，小至一草一木，都不知胜了皇宫多少倍。那些琉璃红瓦熠熠生辉，即便在黝黯的月影之下都耀目得让人睁不开眼，而道路两旁未曾见过的珍奇花叶，更是让从小便喜爱花木的上官清凌兴奋不已。这条路的尽头远远伫立着的宫殿，已不是金碧辉煌这等凡俗的辞藻可以形容的，那等庄重肃穆和宛自天开浑然一体，更是鬼斧神工。
那些穷尽心血要打造不朽宫殿，唯企图让后世难以望其项背的帝王君主，若是看到这里，定然要捶胸顿足感慨自己一生虚度了吧。这般的奢华无双，恐怕历朝君王都无人可以企及。
可是这里，只是一个小小城主的府邸。
车门忽然开了，弦月使恭敬的声音传来，人却没有露面：“二位请下车，请在堂屋中稍事歇息，城主即刻就到。”
说是“堂屋”，其实恢宏之势半分不亚于天子明堂。上官清凌端起侍婢奉上来的茶微微呷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微甜，满口留香，却也是她从不曾尝过的味道。“这城主好会享受。”上官清凌微微笑道。
远远的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既然喜欢，何不留在这里？”人未到，声先至，一听这话语中透着的威严气势，足以想知来人的身份。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脸上微微变色，都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名锦服高冠的男子，素雅的衣着间透着无比的高贵雍容，面如冠玉，眉目和善，然却不输一段天然的威仪声势，见之可亲却令人不敢有半分轻亵。他一出现，两人立时感觉到了他身上不一般的气息——那是强大非同小可的灵气。
“在下无忧城城主柳无意，今日冒昧将二位请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他高高在上的仪态中不少了半分谦恭，即便身份相差悬殊，却仍以“在下”自称，足见风度胸襟。
可是他这般的谦逊神色，反倒叫人心中莫名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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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家了……这一路简直是曲折啊~~希望明年不要再这样冻了！也提前祝各位亲新年快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