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仍是恋凡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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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琐碎，凡俗纷扰，何必执着，又何不看开抛却？”柳无意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充满了令人忍不住想要倾听的吸引力，平静而深邃的眼神中似乎也满盈难以抗拒的诱惑。他递到面前的酒杯中散发着醉人的幽香，那略带青色的白玉杯中漾漾的美酒，一圈圈细微的涟漪都在撩拨着人的心弦。
上官清凌心中微微一动，她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让她不要理会柳无意，可是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他的每一句话。她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无法让自己从这沉醉中回过神来。
“此酒乃是修建这无忧城的始祖流传下来，名曰醉生梦死。”柳无意一字一顿地道，他的声音变得粘稠有似蛛网，牢牢地绑在上官清凌耳畔，让她无法摆脱，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摆脱。
她的眼睛微微眨了眨，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去。在半空中顿了顿，但那纤纤玉指最终还是接过了荡漾着柔和清光的白玉杯。她无法拒绝柳无意的眼神和话语，那其中的诱惑远远超过了她自己所有的决心和勇气。
“饮下这杯酒，你会忘记从前的一切，哪怕再刻骨的深痛巨创，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从此可以无忧无虑留在这里，做一个真正的无忧人。”不知何时开始，柳无意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渺远，倒不像是从身边传来的。“忘记夙世纷扰，只与心上人天长地久，如何不好？”
再刻骨的深痛巨创，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上官清凌看了一眼杯中轻轻荡漾着的美酒，单是这幽魅的香味便足以让人沉醉，若是果真饮上一口——
“清儿，不要喝！”秦轩皓的声音有如惊雷响在耳畔，不等上官清凌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挥手打翻了她手中的玉杯，只听一声脆响，残酒洒了一地，还有几滴溅在了她的裙裾上。上官清凌只觉眼前一闪，秦轩皓一手拉住她后退了一步，顺势挡在了她身前，青虹剑已经铿然出鞘，堪堪指向柳无意。
这下突变卒起，柳无意四周的侍从婢女都是大惊，有人作势就要扑上来。
“别动！”秦轩皓的声音莫名地威严，剑尖又向柳无意靠近了几分。那几人停住了，互相使了个眼色，有人悄悄从侧旁溜了出去，想是搬救兵去了。这点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秦轩皓的眼睛，只见他轻轻一扬手，几道寒光闪过，那人面前的门框上端端正正钉上了三支金针。这人瞪大眼睛愣在了当地，脚下再不敢挪动一步。
柳无意脸上淡淡的，眉梢微微一扬：“想不到果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了。”
秦轩皓冷冷一笑，剑尖并没转了分毫：“你身上的灵气掩藏不住，你却说自己全然不懂金天祭，如若果真不懂，你怎知道这手法特别之处？怎知我就一定能点燃遥天柱？醉生梦死……”他斜眼看了看地上倾覆的残酒，眉梢一扬：“无忧城不是没有真人，而是来这里的真人都被你灌下了这酒，所谓醉生梦死，不但能让人忘了所有深痛巨创，更会忘记一切过往，忘了自己是谁，从此只会记得，自己是无忧城人，祖祖辈辈都是生长于此。”
柳无意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秦轩皓。秦轩皓的目光也直迎上他，大开的房门外灌进来一阵暗风，微微撩起对峙两人的衣袂，却吹不散他们目光中的萧肃之气。
青虹剑指在柳无意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感到其中微微透着几分凉意。
“呵。”柳无意嘴角挤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似乎有几分讽刺，几分揶揄。“我好心给你们机会忘记前尘，偏偏有人要执着痴念。苦海无边，到头来痴缠一场，仍不过是两手空空。”他看着秦轩皓的眼神似有些许怜悯。
“两手空空？”秦轩皓嘴角一扬，微微笑道：“未必。不曾痴念，又怎知知己情重？”青虹剑蓦地寒光一闪，那凛冽之气又靠近了柳无意几分。“在下无意伤害，只请城主告知我们如何出城。”
“拔剑相向，这就是你的询问之道么？”柳无意斜斜觑了一眼离他咽喉只有寸许的剑锋。
秦轩皓冷笑一声：“四面楚歌，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他眼睛眯了眯，“若再敢有一个人进来，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柳无意抬起手向背后做了个手势，旁边的几名侍从护卫对视了几眼，纷纷退了下去。待得四周下人都散去，柳无意忽然长叹一声，这动作貌似漫不经心，可是到这口气就要呼出，他手中已然有一道微弱的光圈流转起来。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秦轩皓和上官清凌的眼睛。柳无意的手才刚要抬起来，瞬间只觉秦轩皓和上官清凌手中的光芒晃亮了他的眼睛。眼前屋子里的事物都被这一阵炫目的点点寒光遮挡，这寒光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冷寒，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肃降之气。
青虹剑的剑身蓦然幻化成千万道利刃寒光，恍惚中分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一时间眼前只有挥散不去的剑影，其中更夹杂着来势汹汹凛冽锋利的冰凌。柳无意堪堪后退了两步，只见他忽然一挥手，一道黑色的光幕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起来，有如一扇密不透物的屏风，那些刀光剑影并不是击在这防御之上，而是悄无声息地便被这无底的墨黑吞噬进去！
对手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在于修为多么高深莫测，而是从不知对方会有怎样的出其不意。就像这个柳无意，他的灵力时隐时现，宽宏而隐忍，令人难以揣摩他的修为，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同那魔门门主一样是个魔修。然初见他之时，他却将这带着灵气中的魔性隐藏得恰到好处，可见他已对自己的灵力收放自如。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都有些吃惊，不过他们手上的动作从来不会因为吃惊而慢了半分。青虹剑挽了个剑诀，带着啸破长空的戾气腾泻而出，再度向柳无意攻上来，而借着这个间隙，上官清凌双手虚捧起一只雾气渺渺的光球，随着她双手一分，这光球立时腾跃开来，似乎撒开了一张巨网，将眼前的一切都网罗进去，然这雾气的氤氲却没有因为扩大而被稀释。
自她炼神还虚之后，这水月镜花之术可谓已是炉火纯青。柳无意本在抵挡秦轩皓裹挟着凛厉灵力的剑气，忽然眼前一空，秦轩皓连同他的剑影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漫天的迷雾，转瞬间便将他吞噬其中，再看不见周遭一物。他被丢弃在一片白茫茫的空渺之中，空气中彻骨的阴寒一阵阵侵蚀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步，静神留意倾听着身边任何一侧传来的细微动静。然而时间过去了大半晌，这阵法之外的秦轩皓和上官清凌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半点声响。一阵莫可名状的苍凉感涌上柳无意的心头，此刻他就像不知所以地被抛在了一片废墟之中，而这废墟之废，果真是连半根断壁残垣都没有，眼前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再看不见任何一物，实在叫他无法抑制住内心亟待汹涌而起的暴躁之气。
柳无意忽然大喝一声，两手飞快地结了个印，抬手挥出之时，面前已是漫天的黑云催压。只可惜，秦轩皓和上官清凌等了这样久，等得就是他失去耐心这一刻。眼见柳无意手中法诀出手，正是在这一瞬间，青虹剑化作了一道寒影，踏着满目清寒的渺茫，从一片模糊的氤氲中陡然现身。
柳无意等的也正是这一刻。他见了青虹剑来势，手中法诀去势一转，掌风中裹挟着凄狠的戾气，朝着青虹剑来的方向迎上去。
一时间这沉闷的雾气中光华四散，在这般气势的鼓吹下，那浓重湿寒地雾气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些。就在这一瞬间，对峙的三人眼中彼此都映出了对手决绝的目光！
这一道光芒突然停在三人同时出手的须臾间。漫天的雾气和盛光有如蓦然被收入囊中，原本看不见物事的视野中，三个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上官清凌指尖停留了一团清光，淡淡地有些闪烁，就在柳无意额前寸许处。柳无意的掌停在秦轩皓身前，而秦轩皓的剑已然架在了他的颈畔。
秦轩皓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怎么样，是不是想要再来一轮？”
“以二敌一，你们不觉得胜之不武么？”柳无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上官清凌却不收势，微微一笑：“对付圣人要光明正大，对付使迷魂术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卑鄙小人，自然不能再讲什么道义。”
秦轩皓未置可否，冰冷的剑刃在柳无意颈畔轻轻一擦：“带我们出城。”
青虹剑的凛冽寒意激得柳无意一阵鸡皮疙瘩，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嘴角里挤出一句话：“地道入口就在遥天柱之下，以灵力灌注巨龙双眼，入口便开。”
“清儿，你守着他，我先去探一探，我们千里思为号。”
“当心一些。”上官清凌素手轻扬，指间飞出的冰蚕丝将柳无意缚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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