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色的流苏错落的散在婷夕踩着离合、刹车的小腿上，分外妖娆。
车开进大门后一个左转。里面的墙呈一个很大的圆，墙前的树木参天，使得中心建筑的公馆更显幽密。与树木较近的外围圈可能是来客一贯的停车位，现在已经零零散散的停着几辆车了。婷夕的车在更靠里一点的第二圈行驶着。
游水从右边的车窗看出去，那栋三层楼的公馆蕴含着一种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建筑所特有的风情，岁月的棱角勾勒出沧桑的韵味，沉稳的气派装点成别样的奢华。
杨婷夕的车沿着墙形成的圆弧开了半圈，在公馆的背面停下。正后方，是她的专用停车位。
“吃饭了吗？”杨婷夕停好车，边解开安全带边问身边的林游水。
“还没有。”林游水跟着杨婷夕下了车，看着她用遥控车钥匙“哔哔”一声锁上车。
“那正好。”杨婷夕等游水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我也没吃，一起吃一点吧，我们边吃边说。跟我来。”
说完，杨婷夕就转身引路，随着她脚步的轻移，膝盖以下的红色流苏摇曳生姿的晃动着。
杨婷夕从黑色真皮的精刺绣手拿包里取出钥匙，走到公馆背面右侧的一扇小门前，插进齿孔，“咔嗒”一声转开，拉开了木质的雕花门。她站在门外握着门把，头向门里轻轻一歪，示意游水先进去。
林游水快步登上三级矮楼梯，走进了门里。门里的空间很窄，大约能容纳五个直立的人，左边是墙，前面有另一扇一样的雕花木门，右边是楼梯，大约六七格开始就向右后逐渐形成一百八十度的转角，继续攀升上去。
空间中所有的墙面上都贴着绒面的墙纸，介于砖红与铁锈红之间的暗红色底面上，金色的细线勾画出一朵朵形态各异的黑色玫瑰，红、金、黑三种颜色华丽的撞击在一起，让林游水一下子感觉到了老上海的显贵气氛。
看着墙上的黑色玫瑰，林游水淡淡的笑了。杨婷夕对玫瑰有着情结，其中的内情，林游水是略知一二的，那是属于婷夕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里，有上几辈的情仇，有顾霁朝，也有林游水与杨婷夕两年前发生争执的原因。那次的分歧，使得这对昔日情同手足的姐妹渐行渐远，直至今日再会。
游水身后的杨婷夕从里面锁上门后，手轻搭在林游水的腰上，把她往前推了一推，然后向右一个侧身，一脚登上一格楼梯，右手扶着楼梯扶手，回头说：“来，上来吧。”
楼梯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正面行走。楼梯的左边与同样贴着那玫瑰图案的绒纸墙面严丝合缝，右边有木质的扶手。两级楼梯之间的间距很小，使脚跨抬起来并不费力，但需要抬脚的次数也就相对增加了。林游水跟在杨婷夕的后面几格，有几次踩到有些松动的阶梯，木质的楼板就发出“嘎吱嘎吱”的陈旧声响。
大约是走了一层楼，出现了和一楼处一模一样的、大约可容纳五人的空间和一扇门。走在前面的杨婷夕脚步未停，林游水亦继续跟上。
又攀了一层楼，那结构与一楼二楼是相同的。
跟之前一样，杨婷夕先开门，再锁门。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领着林游水继续向前走了十来步，杨婷夕停在了右边的一扇门前。
门上挂着一块铜质的吊牌，吊牌上用黑色凹刻着“崔西”两个字。
趁着杨婷夕开门的一下功夫，林游水环望了一下四周，只见婷夕房间斜对面的门上，吊牌所刻的名字是“露娜”。
“来，进来，你随意啊。”
婷夕打开了灯。房间很大，从整体的布局线条到家具饰物，将老上海的古朴与artdeco的摩登美妙的结合在了一起。
像林游水这样的建筑门外汉，之所以知道artdeco这种建筑专业名词，完全是因为这是主修建筑学副修室内设计的杨婷夕的最爱。两人大学时期的时候，婷夕就经常会在逛街时指着某幢建筑对游水说，看，这个就是artdeco的建筑风格。
有一次杨婷夕生日，林游水查阅关于artdeco的各种资料，几乎跑遍上海的家居市场，最后终于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买到了一盏按照louis comfort tiffany的真品完美复制的玫瑰嵌花玻璃台灯。至于louis comfort tiffany的真品呢，现在要么在艺术馆里，要么就在拍卖行的展桌上被三锤敲定后进了富人们的豪宅。
杨婷夕当然知道要买到这样一盏完美复制的台灯是多么不容易，又惊又喜的抱住林游水。游水嘻嘻的说，这次帮你买礼物，还真的长见识了，原来louis comfort tiffany是charles lewis tiffany的儿子呀，真要感谢他们父子俩，让你有tiffany灯用，让我有tiffany戒指戴。
当时婷夕戳了戳游水的脑袋，说：“真是服了你了，我看啊，倒是要感谢像你这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子，就是有了你们这样的傻子，社会才会这么和谐。人家父子可是一顶一的扮猪吃老虎，不单单是把你的钱收进腰包里，而且还是让你怀着千恩万谢的心情把钱送进他们的腰包里。”
“崔西里只烧上海菜的，还好你喜欢吃，我就自己做主随便叫一些了啊。”杨婷夕边说边走到书桌后，拎起电话听筒还没打，就发现林游水的视线定格在桌上电话的旁边。
那盏tiffany lamp，就绰约的立在那里。
杨婷夕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刹那，眼前看到的此物此人与脑袋里晃过的曾情曾景在她的脑中发酵，突然化作一股热气，不受控制的冲上眼眶。她用力闭了闭眼睛，迅速恢复了一派活泼的模样：“怎么样，是不是因为太漂亮，所以看呆啦。”
林游水愣了一愣，随即说：“是啊，这么漂亮的灯不知道是谁选的，这么有眼光。”
“哈哈……”杨婷夕低头笑了笑，把古董电话的听筒架回主身，“喀”的一声，又拿起来放在耳边，一手拨着电话的转盘，“那个选灯的人呀，是个傻子。”
第6章 第六章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你想去ex？”杨婷夕的音调陡然走高了几度。
两人对坐在婷夕房里的实木雕刻棕色牛皮沙发上，中间同款的茶几上面摆着厨房员工刚送来的茉莉花茶。适才两人在房里用晚饭的时候，话间都是琐碎的闲聊着两年来的一些变化。虽然林游水看起来并不急着表明真正来意，但杨婷夕却担心游水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于是先主动发问了。怎想，是这样一个怪异的答案。
杨婷夕本身就是同行人士，自然完全不会对ex、或者去ex消费的那些富女带有什么偏见，只是眼前这个素素雅雅的游水要去那奢靡的酒池肉林，这种搭配就是让杨婷夕打骨子里觉得——怪异。
“恩，婷夕，你有认识ex的会员吗？”
林游水回答的简洁，但杨婷夕一眼就看出游水分明是藏着心事的。面对两年不见的昔日好友，杨婷夕探究的提问几次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两年的疏离，让她也一下子拿不准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无法衡量提问的底线在哪里。
最后，杨婷夕还是选择了不问缘由：“是有认识那么几个，我记得ex是介绍入会制的，介绍人先行预约说明，再带要介绍的人一起去办理……这事情，很急吗？”
游水心中想，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了，事到如今，也不急在一时了。就答道：“不太急的。”
杨婷夕琢磨了一下这话，明白这件事情对游水来说虽然不急，但也是尽快的好。
“虽然现在花花世界无奇不有，女人游走ex这种高级欢场、买男人寻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就算民风再开放，这些依旧还只能是夜里的活动，不管是玩的人还是看的人，多多少少在心中还是存着些避忌的，更别说社会上并不乏思想陈旧的老古董派。而且呢，这大环境怎么说都还是默默奉行着男尊主义的，多数人都觉得男人玩乐比女人玩乐更天经地义一些。
“所以，若是直接让我认识人带你去入会，总是有些不妥的。不管对你来说还是对介绍你的人来说，都是变向的隐私不保。你的口风我是放心，但那几个去ex玩的人跟我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只不过是凑在一起玩时有如莫逆、分开了也就是点头之交，我可不放心她们的口风。我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圈子里就是‘崔西’，做的就是崔西私人会馆这门生意，指不定她们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呢。这世界很小的，那玩在这个高级圈子里的，多少跟商、政存着点联系，要是有一天你们再见到了，好巧不巧，她们跟你又有着共同的人际关系，随口一句就当成话题抛出去了，那对你的形象来说，虽称不上是什么坏事，但更不是件好事。万一要是真往坏处去了，小则让人‘另眼相看’，大则影响你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