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隔着花园的树，看见王家人在喝茶纳凉，说着，笑着……
东没有家，他只有一个人，该中秋了……
记得，18岁那年来到王家，身无分文，从搬运工到今天账房的主管，一路——从来没想过回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王老爷并非完全信任自己的，毕竟他是个无牵无挂的人，如果想拴住自己，很难找到把柄，大概现在也是看看能用到什么时候就用到什么时候的心思……
只是，对他来说，他没有退路，没有后顾，那么，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想没想过……
他看着那家人温馨的说笑着……
第二天，苑跟着东来到织布间，总要把她安排好了，才放心，虽然很不情愿，正好，织布监工的事情，东也是做的。
看着梭子在线之间，穿来穿去，苑马上来了兴趣，东安排了师傅教她，
“二小姐，你自便。”
“没事没事，很简单嘛——”她一屁股坐下。
东是觉得一阵凉风袭过……
……
于是，东就去看新图案的事情，不再管她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管事房里的东和场管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
“不得了啦，快救火啊！！！……”
东和场管立即跑出去，不是织布间，而是旁边的染线坊——那里需要煮各种的染汤，所以有大的火源，但是它们平时是被小心注意的。
只看见风箱全体烧了起来，好多染好晒干的线都烧着了，大家手忙脚乱地拼命提水来浇，虽说染坊里找水很容易，可是谁都清楚，那些经过多少工序染出的线又有多容易烧掉。
只需要看着东亲自拿着水桶赶在火的前面就知道了。
终于，火熄了，拿着水桶的东，一边喘着气，他脸色铁青，“哐！！！”他把水桶一下子砸裂在地上，大声吼道，
“是谁干的！！！”
大家一片寂静，动都不敢动，东怒目扫视着周围，接着，有个男工怯生生地开口了，
“我……我去了趟茅厕……二……二小姐说她……帮忙……我回来的时候……”意思是说清楚了的。
东这才看到在旁边一愣一愣的苑，当苑发现东像看罪犯一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顿时感觉有点发毛，但是还不是很理解，
“是是是，是我不小心……不过是烧了点线嘛，也没伤到人，重新染好了……”
“……刘师傅！！”东问刚才安排教她的人，“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该一直在织布间的吗？”
“二小姐，她……”
“是我不想学了，行不行啊，你故意找那个活来刁难我，还不许我自己去找别的事情啊！”她知道东一定要大声骂她了，就算她是小姐，他不过是个手下，事实上，如果东顾及这些的话，他以前也不会那样的，巴结算不上，至少有迁就些，但是东本就是不用顾及的背景，加上王老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个人能把自己这这个难搞定的女儿惹的麻烦减少到最低的损失，自然如此。“我……我……”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很不想被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
“……没事了，大家以后小心一点，二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出人意料的原谅和说情。
苑是目瞪口呆的，东是面不改色的，众人就纷纷散去了。
……
跟着回家的时候，东一直没说什么，苑却有好多疑问，接着，他们进门时候，管家就让东进老爷的书房。东就好像知道一样，想了一下，然后走了。
苑很好奇，她问管家，
“什么事情啊？”
“染坊的线烧了的事情，老爷知道了。”
“啊？这么快？……可是，有那么严重吗？”
“…听说那批线是用来准备做新布样的，番外的商人订的，不按时交的话……当然严重啊！我们王家对番外的生意才刚刚开始啊。”
“……”苑有点害怕了。
……
特意地等了很久，东从老爷的书房出来了，脸色不好看，皱着眉头，苑立刻过去，
“你……那个，没那么严重吧？”
“……”不说话。
“我……我……”
“是不严重，损失在我工钱里扣，赶工完成生意，如此而已……”
“……”她听地出来，毕竟他居然没对自己发脾气，到底是说的反话，还是真的，“我……”她似乎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或者是不习惯，有些话没存在大脑中。
“二小姐没事了的话，请回吧。”
“哎，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织布间，有什么问题吗？”终于，东的口气出来了，该出来了。
“那我也去，我帮忙……”
“！！！”他站住了，“二小姐，如果你觉得好玩的话，我会叫人搬台机器来的，这样，你也不必移布过去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说完，扭头就走。
“哎——等一下！！”苑急了，她突然上前去想拦着他的脚步，可是——东接着就撞上了柱子……
她一着急，把“拉”变成了“推”！！！
“……”东握着拳头……他忍了——
“对……对不……”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东还是什么都不说，他实在是无言……
苑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说她不是从自己有错要弥补的角度想的，那么，她也是从自己心里很难受，想做点什么让自己舒服的想法里思考着。
十一年前的缘分
当东走出大门的时候，苑便回过了神。
……
赶工重新去染那些线，月亮已经升到中空，肯定要弄整个通宵了，东并没有坐在那里，喝着茶当个指挥，他是和大家一起工作着的。
“二小姐……”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于是，很多人都停下来了，都想看看苑这么晚了还跑来要做什么。
“那个……我把家里厨房的人带来了，帮忙准备了宵夜什么的，大家都去吃点吧……”苑的口气是90度的转变了，架子还是有的，心意还是好的，本身，大家都是因为她才要赶工的状况，她已经慢慢开始搞清楚了。
“……大家都去吧。”东发话。
“是。”不管苑是好心还是什么，反正吃个宵夜也有点被下命令的感觉。
东没有跟着去，他继续在那里往染汤里加水加颜料，自己拉风箱，而苑噘着嘴巴，好奇地走过去。
“你还会做这些啊——”她看着他做那些很顺手的样子，言外之意其实是“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事情呢”，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
“二小姐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老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不会不会，他们不知道……”苑还很得意。
“那更应该回去吧，一旦发现了，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为人父母的，能不担心吗？何况，这里不是二小姐该来的地方，出了什么问题，谁负责？”东大概很累了，火气会很容易上来，虽然他说的也是心里话。
“……”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心过来的，遭到这样的待遇——苑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这也许是她第一次受委屈。
起先，东并没看见，他只见要用的水没有了，想去再提的，刚走了两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是苑忽然的安静，不是他习惯的那样，然后，他转身看了眼，发现她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说对不起的，可是听也不听，我能怎么办啊！”她哭地更凶了。
“好好……知道了……”东终究无可奈何。
“你知道什么呀，我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呢，气死我了！！！”
“……”东无言，接着，他笑了，可不，说到生气，他都对她生习惯了，“以后不会了，行不？……”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是一块有点旧的丝帕，上面似乎花花的，给她。
她噘着嘴巴接过去了，边擦边说，
“你说的，以后不准你这么对我！！……那昨天，你为什么要帮我解围……”
“…我只是说事实，但是，就算是故意的，我又能怎么样呢，烧掉的是你家的损失，到最后还是会落到我头上……”
“……”苑有点听不懂，可是那个“你家”让她印象深刻，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擦完了眼泪，她要把手帕还给东，顺便瞄了几眼，“这个手帕怎么这么奇怪，你没有新的马，拿个旧的给我……”说着，苑就随意把它打开看。
那手帕是有些发黄，皱皱的，很久之前应该是棉白如雪的，而在右下角处，绣着一朵构造特别简单的花，还有一个圆圈——这让苑马上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激动地并且大声地问东，
“这个，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东没有回答，他怀疑地看着苑，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使他有点紧张，但是为保万一，他只说，“怎么了？”
“这是我……我7岁那年，第一次学刺绣的时候……”她似乎过于激动而不能顺利地说下去。“你看，我本来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的，但是我不会，也不喜欢别人帮…就绣了个圆圈，然后加了朵花……你看，你看，这个就是我的！！”
东听到了，脸上露过他本能的，发自真心的笑，是一种惊喜，不能控制，也不易察觉的惊喜的笑，“那为什么不一直自己收着，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7岁那年……”她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她抓着东的手，拉可开他的袖子，在东的手腕上，有一道疤，她直视着疤痕，“那年，我贪玩，一个人跑去后山，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被几个人带走了，我拼命喊，然后，家里来找我的人就跟他们打了起来……我吓死了，动都不敢动，后来就有个哥哥过来，抓着我就跑……我还记得，他当时忽然把我护在怀里，之后…他就受伤了……”
“……”东听她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