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二章 鬼市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今夜格外的诡谲，连月亮都躲在云后不肯露脸。我紧了紧披风，加快了步伐生怕跟不上前面的人。
因着这气氛和目的地，我不敢多言，墨墨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异常，放慢了脚步等我：“怎么了？怕了么？”
“哪有？”嘴上虽是这么说，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边上靠了靠。
墨墨破天荒的没有乘机奚落我，而是轻轻环住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就当鬼市跟阳市差不多，别紧张。”
心里浮起了一丝暖意，心想他要是一直都这么温柔体贴这么会关心人该多好！可脑海里才开始yy，我就撞见他近在咫尺挂满猥琐笑容的脸：“在想入非非么？”
刚刚在我心目中堆砌起来的美好形象瞬间坍塌了，我瞥了他一眼：“牙痒了……”
“喏，这里……”他把搭在我肩上的手指朝我嘴边挪了挪。我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顿时听见他杀猪般的嚎叫：“啊啊……你还真咬？”
“不是你让我咬的嘛？”
“咳咳……小合啊，我在想你到底是属猪，还是属狗呢？”
“我属猫的。”
“……”
今晚的墨墨很兴奋，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给我讲了许多关于鬼市的故事。他说鬼市跟那个叫做什么蒲松龄的人所说的山市（即“山中蜃景”）不一样，鬼市并不是只出现在小镇上，它是游离于现实（包括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现实世界的必须因素）之外的虚空里，因为对于鬼魂和生魂而言，他们的活动是没有地域限制的，也就是说：我可以在鬼市里遇见来自五湖四海的生魂和三界六道中的各种非人。
讲到这里，墨墨不得不中断了他的话题来给我补课，因为我这个“问题少女”的问题实在太多。
他解释道：按照各种欲念存在的程度，可将众生分为欲界、□□和无□□这三大界。他还特别强调，佛教里的三界跟民间传统神话里的天堂、人间、地狱三界完全不是一码事。佛教三界中的欲界众生，按其欲念程度，从下往上，又可分为地狱、饿鬼、畜生、人、阿修罗、天六种，称为“六道”。
我正沉浸在墨墨的话里，忽然感到肩膀一紧，听见他道：“到了。”
我抬眼看去，发现我们所处的地方还是客栈门前那个熟悉的街道，甚至还能望见客栈那一排隐在屋檐之间的红灯笼。这走了老半天的，怎么还在原处打转啊？
墨墨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你再看看，有什么不同？”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就像浸泡在显影液里的照片一样，一些先前没有的东西渐渐浮现了出来。
我们已经置身在一个张灯结彩、热闹无比的市集上，街道两侧挤满了小摊小贩，叫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应该就是指眼下这个情况了。
“呀！这就到了？”我惊奇道，人已经跑到摊位上左看右看起来，完全忘记了这里是鬼市。身后的墨墨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还没等传到我耳朵里就被周围的人声鼎沸给淹没了。
“姑娘，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很特别的哟！”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听见摊主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不由地走过去翻看了起来。这个摊位卖的东西果然很特别，都是一些黑乎乎的像是什么木雕，造型粗犷夸张，带着些木头的天然纹理，虽然有些粗糙，却很有土著的原始感。
最吸引的我还是上面挂着的一排面具，跟西藏跳神面具的描金画银完全不同，这些面具不知是用什么皮质制成的，按上去还带点弹性，色泽则是古朴的黝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大明宫词电视剧里的一个场景：少女怀春的太平公主跟她生命中的第一个也是最爱的一个男人薛绍也是在这样的市集上，因着一个叫做昆仑奴的面具相识。我开始情不自禁地yy起来，直到发现一只爪来在眼前来回地晃，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面具傻笑。
“墨墨，你看你看这面具多有意思，咱们买一个吧。”我摇着墨墨的胳膊，摊主也在一旁附和道：“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吧，相中了就是缘分的哟。”
“不了，谢谢，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吧！”墨墨夺了我手里的面具还给摊主，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走。
我没料到他在这些小东西上如此小气，顿时委屈起来，挣脱了他的手往前走。
“这样就生气了？真小气啊！”这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还有心情戏谑！
“你才小气！你是天下最小气的人！”委屈让我心里堵得不行，我几乎要眼泛泪花。
“哎呦……别生气嘛，不是我不给你买，而是不能买。”墨墨凑过来我耳边，小声说道：“那可不是一般的面具，那是鬼面，饿鬼道中奸佞鬼的脸皮制成的，戴上之后人会渐渐变得身不由己的喔！”
虽然不太清楚“身不由己”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过想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刚才抚摩那面具时留下的触感还留在手指头上，我一边庆幸着自己刚才没有戴上，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哪里赶得上你手快啊！”
想了想，我问：“那……那些木雕又是什么？”
“木雕？”半响墨墨才明白过来我说的是什么，“才不是什么木雕呢，那是等活地狱中恶鬼的股骨做的骨雕。晓得等活地狱是什么地方不？那里面的众生各怀残害他人的念头，互相残杀，无始无终。他们手执刀剑，互相斫刺，剥皮割肉，身碎在地，冷风吹来，死而复活，重受诸苦。那骨雕表面的纹理可是深至骨头永不愈合的伤痕，怨气到底有多重，啧啧……”
我已经听得冷汗直冒，墨墨还在一旁模仿着摊主的语气道：“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吧，相中了就是缘分的哟……”见我怒视着他，他狡诈地笑了一下，朝刚才过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下意识地往回一看，正好看见那摊主从阴影里显露出来的脸。厚厚的鬃毛底下，露出了两根长长弯弯的獠牙，正朝着我这边阴测测地笑。我“啊”了一声，一头钻到墨墨怀里。
“别怕别怕，有哥在呢！”墨墨拍拍我的头，安慰道。
从他怀里钻出来后，我转过脸去打量别处以掩饰自己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