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浅褐色的瞳孔正印着湖光山色,闪烁着流光,含情脉脉,熠熠生辉。小沫不再拒绝,任他牵着往前走去。
  弈舷的手掌常年握剑,掌心已生了一层薄茧,小小的摩擦让她觉得痒痒的,然而,却感受着来自他体内的温热与安心,真的真的好踏实。
  其实她也想,无所顾忌的由他牵着,任那山高水长,只想就这样被他牵着,一辈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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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寂的夜。
  乾奚独坐窗前,对月浅酌。他想:父皇派出宫寻他的人应该快考虑到渝州了吧。他知道自己的父皇虽然追求长生不老之道,置天下于不顾,但对他这个儿子,是从来没有下过心的。
  “子婴,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借着微醺的醉意,乾奚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还往那堆空气面前的酒杯里斟了一些旧,空中似乎真的幻化出了一个男子的人影,回复道:“我不会再回来了,忘记我吧,殿下。”
  “可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他失态的去拥留那股无形的空气,只手却可穿过子婴透明的身体,他方才明白,自己醉了。
  “也罢。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么一天。可我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相信。”他深情的凝望着自己臆想出来的子婴的身影,对方沉默着看他,不再说话,直到销声匿迹。
  自子婴离开后就再也未给过他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有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幻,梦中的男子不曾真正到来。
  而这个时而美得像仙一样的男子,时而比烟花更加寂寞。他留给他的记忆有无尽的美好与憧憬,却也有说不清的惆怅,抹不去的哀伤。
  “乔深,你别告诉我你不想继续了。”
  “是,我不想。但我不会。”
  “那何时动手?!”
  “我自有分寸。”
  “哼,最好你所谓的分寸不是一拖再拖,师尊已经等不及了。”
  ……
  偶然的一次,乾奚在渝州的夜晚看见子婴前往一条小巷,听见了这样一段对话,对话里有一个叫乔深的男子,却听见了子婴答复的声音。
  从那一刻起,即使他装作不闻不问不知一切,也无法克制自己去猜想,子婴他,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若是有,他宁可相信那是难言之隐。只是从此,他开始患得患失某一种感受,开始更加在意某一个人的存在,开始在梦中一度害怕被最信任的人背弃,开始觉得心里在渐渐的缺少一块,变得很空很空……
  尽管子婴不曾告诉自己,尽管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疑,但还是选择一如既往的相信他,等待他。却,等不回想要的结局。
  难道离别是最好的方式,所以子婴为了不伤害自己,就不辞而别了吗?可他也许不知道,不管离不离开,与他相关的一切不好,对乾奚而言,都是伤害……
  不爱朱墙青壁的乾奚太子,亦不爱红颜香玉。他以为自己的心,将一生毫无眷恋,却不知在遇见某人之后开始坠入禁忌的深渊,任之沉沦。
  爱,不一定是男女之间的事。他始终相信。
  夜风袭来一阵清香,窗外更深露重,天上的月光淡泊了一些。乾奚在飘渺如烟的微醉间眺望窗外的柳树稀疏的姿影,想起三年前的春夜,坐在柳树下寂寞的吹箫少年第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看见乔装正抚琴的自己后,扬眉,说:“公子好琴艺。”
  而在同一时刻他亦默契的说了相似的话语,“公子好指法。”
  这样的初识,平淡无奇,却总令他在回忆过去的时刻,泪雨湿襟。
  子婴,不管你是谁,我都接受,只要你别悄无声息的离开,让我再也寻不回来……
  “嗖嗖”,外面的树叶突然响了一阵,乾奚在迷糊中闻见一阵奇异的香味,接着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外翻了进来,用手拉住乾奚的肩膀顺势往空中一提,乾奚便只觉一阵晕眩,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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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样慢悠悠的走,何时才到啊?”小沫跟在弈舷身后气喘吁吁的问,二人已走了一天一夜。
  “嵩山地势险峻,马儿上不去,轻功太费劲,只能自己爬。”弈舷在前面回答道,顺便伸手拉了她一把。
  “轻功费劲?你不是很厉害吗?”小沫不懈的问道。
  弈舷眯着眼睛说:“那我不管你咯。笨……”一个人上去当然绰绰有余,只是若要带一个傻瓜,可就不那么好说了。主要是,万一没踩稳,伤了她怎么办……而且,他还挺享受现在这样爬山的乐趣的。
  “小沫,我最后一次问你,也是问我自己,这血海深仇,是必报不可的吗?”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纠结这一个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小沫跟在身后回答:“也不是绝对。只是如果做一件事情可以让你觉得开心的话,我一定支持你做。”
  “不错。杀掉那个狗皇帝确实是最解我心头之恨的事,我巴不得用他的血来祭奠我的家族!”弈舷咬牙切齿,接着却沉声道:“可是,我不想欺骗和利用无辜的百姓……”
  “怎么,你难道认为自己欺骗和利用他们?”小沫找一块磐石坐下来歇了一会,道:“我的好叔叔呀,皇帝荒诞昏庸使民心难顺,你我现在扶贫济困是狭义所趋,即使其中有小小的私心和目的也会被谅解的。再说,古来英雄豪杰有几个心思纯正啊,谁不是有不凡的抱负。”小沫借题发挥,心想先生如果听见自己今日的一番说辞一定觉得孺子可教了吧。
  “英雄豪杰?”弈舷坐在她身边,问:“莫非我在你心中已成英雄了?”
  “嗯……”某沫天真的点头,带着累后的叹息声。
  “哈哈!”弈舷的笑声洋溢着满满的喜悦,调笑道:“可是,自古英雄配美人,你可听过?”
  某沫又傻乎乎的点头。
  “那你就是美人咯?哇,可不是一般的自恋啊。”
  “我……”小沫一脸无辜。
  弈舷做沉思状,道:“嗯……算了吧,爷就吃点亏,将就好了。”
  “什么嘛 !我还嫌你老咧!”小沫不甘心的反击,戳了某人伤疤。。。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你懂什么,男人就是要成熟一点!”拼了命也要把面子挽回来是萧某一贯的作风。
  “切,也没见成熟到哪儿去……”
  “再说一遍。”
  “说就说,怕你啊,也没见……唔……”
  搞什么!没必要以亲亲来封嘴吧。弈舷满意的添了添唇,捏起小沫的脸蛋,说:“有了前进的动力了哈。”
  小沫呆呆的望着空气,脑子里只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
  印章是要每日一盖的。。。。。。每日一盖的。。。。。。
  哪里来的狗屁规定!
  小沫每次被偷袭之后都会失神一段时间,若不是弈舷一直牵着她走,估计已经走到地沟里去了。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弈舷在前面说了声:“前面有灯火,应该快进村庄了。”
  小沫没有听进去,搞得他自言自语很尴尬……
  “唔……”一直没有作声的她突然沉沉呻吟力一声,弈舷着急而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她有些诺诺的答话,害怕被对方骂不小心什么的。
  弈舷根本来不及责怪,很快将她抱到了一颗树下,用火石蹭出些火光,挽起她的裤腿,察看伤口。
  小沫有些羞,但更多的是疼痛,还有微微的麻痹的感觉。只见弈舷从自己衣服上扯了块布包扎她的伤口,说:“是蛇。不过幸好没毒。”
  小沫有些恐惧,但最终还是舒了口气。突然,有种想明白什么的冲动,她问:“那若是有毒的蛇呢?”
  他的答案却是:“有毒的蛇不咬你,咬我。”
  “为什么?”
  “因为我魅力比较大。”
  好奇怪的蛇……好奇怪的理由……
  “去你的。我说真的呢。”小沫不依不挠,像是一定要知道答案一样,重复道:“如果是真的有毒,你怎么办,嗯嗯?”
  “那……我就把你扔在荒郊野岭不管了呗。”
  “这么狠毒?”小沫用尽全身力气踢了他一脚,但还是很轻,因为她现在脚上没什么力气,“我一定会变成鬼魂来找你!顺便告诉你未来夫人你是个无情郎!”她张牙舞爪道。
  弈舷勒了勒布带,将她的裤腿卷落,蹲在地上笑着说:“我想,我的未来夫人已经知道了,还正嘟着嘴巴向我撒气呢。”
  小沫又羞又气,趁手上力气还比较足,掐了一把他的肩膀,说:“谁要做你未来夫人啊,少来……”
  弈舷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头轻轻的靠在她肩旁,说:“好啦,丫头,不逗你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奋不顾身的救你,如果救不了,那就陪你一起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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