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 话英雄闲说靖平楼
季少为轻咳两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哈,你总算醒了。”少年立即欣喜地笑道。
季少为侧目瞧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丰年,是你啊?”
那少年正是青焰寨的少当家雷丰年,闻听此言,立即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声笑道:“是我!这一回傲天盟损兵折将,输惨了!”
“傲天盟?”蓦然听到这个名头,一旁的慕晓净不由双目一亮:怪不得如此凶悍,原来竟是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的契丹血盟!可恨他们居然口口声声说是来捉拿什么辽国奸细,当真是贼喊捉贼!
那时只觉心头一阵激荡,看向季少为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钦佩之色:想不到他这个鼎鼎大名的商贾巨子,居然也会为国效力。
季少为看她一眼,微笑着略一点头,复又转向雷丰年问道:“你们,怎样?”
“我们完全按计划行事,只有几个兄弟受了些微轻伤。”雷丰年显然还沉浸在得胜的大喜之中,满不在乎地道,“刀枪无眼,这个原也是意料之中的。”
“那就好。”季少为略顿一顿,又问道,“老爷子境况如何?”
雷丰年的神色这才微微一黯,随即咬牙道:“三公子,今夜得你相助,这一番将计就计,叫咱们重创傲天盟,总算替老爷子好好出了一口恶气!等我们回去跟老爷子细述今夜情形,他一定高兴得恨不能亲自来报仇雪恨呢!”
季少为不觉微微一笑,似乎终于放下心来,正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突然就听阿拓那边传来左逸一声轻轻的惊呼。
众人赶到阿拓身边时,才看到他面如金纸,也已昏迷过去。左逸神色凝重,正为他施针。
季少为受伤中毒刚刚醒来,自是十分困乏。可是此即见到阿拓这副情形,再看看左逸少有的凝重之色,不由心下担忧,忙问道:“卓生,阿拓怎样?”
左逸瞥他一眼,摇摇头道:“他一边以内力压制毒性,一边还与人家动手,又受了内伤,性命倒是无虞,但有些日子都不能再妄动真气与人动手了。”
“性命无虞就好。”季少为点点头,总算舒了口气,略一停顿之后方又问道,“内伤要多久才能好?”
“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左逸看着他,若有所思。
“那就叫他安心养伤吧。”季少为便又转向雷丰年道,“丰年,等他醒来,可否劳烦你带他去鬼寨休养些时日?”
“三公子客气了,我一定照顾好拓兄。”雷丰年顿一顿却又问道,“那你呢?”
“我就不去鬼寨了。”季少为若有所思地道,“我仍与表妹他们一同回京。”
左逸却又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身边没人,怎么行?”
“无妨。”季少为摇摇头,随即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顾子曦与慕晓净,微笑道,“傲天盟经此重创,应该暂不会有何动静了。回京路上,有‘裂天剑客’与‘洗雨剑客’两位高手,一般毛贼想来也必不敢造次。”
顾子曦淡淡一笑回道:“季公子过誉了,我师兄妹自当尽力就是。”
“咦,对啊!”那雷丰年却蓦然眼睛一亮道,“这里两位现成的高手,我倒是忘了。其实,三公子,回京之后……”
“丰年,你早些回去吧,免得老爷子担心着急。”季少为突然打断他道。
可雷丰年只是怔了一下,还是又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嗯,我这就回去。不过,三公子,你身边没个人可不行,我看不如——”
“我回京之后自己想办法。”季少为再一次打断了他。
雷丰年瞠目结舌怔在那里:季少为此人向来温和,如此不容分说打断别人说话,倒还当真少见!
顾子曦若有所思地看了雷丰年一眼,突然转向左逸道:“左少可有一同上京之意么?”
左逸正将手掌从阿拓后心撤离,闻听此言,略一沉吟道:“我这边琐事甚多,京城又千里遥迢的,我就不去了。”
“啊,那倒是真可惜了。”顾子曦微微一笑道,“我已与东侠约好,三月初六同赴江陵府,代家师贺‘千鹤山庄’邱老爷子六十高寿,还想着有机会能为左少与东侠引见一下呢。”
左逸立即一脸遗憾道:“啊?那还真是可惜!我对东侠仰慕已久,确实是极想一见的,日后若有机会,还望顾兄代为引见啊!”
“好说好说,左少这样的人物,东侠也早有结交之意。”顾子曦微笑道。
“顾大哥,你居然还认得东侠啊?”雷丰年两眼放光,一把扯住顾子曦的衣袖,急道,“若有那样的机会,也带我一同去,行么?”
顾子曦微笑着看他一眼,缓声道:“雷兄弟乃少年英杰,堂堂‘青焰寨’少寨主,顾某能为东侠引见,自然也是幸事一桩。”
“啊?那就说定了!等我家老爷子身子好起来,我就有的是出门机会了!”雷丰年大喜过望,一转眼看到季少为,神色却又微微一黯道,“三公子,顾大哥这么忙,自然是不行的了——咦,不过其实慕姑娘也不错啊!”
季少为看着这胸无城府心直口快的少年,终于只剩一脸无奈:“丰年,我的事,自己会想办法。”
“三公子,你这么说便不对了。”雷丰年却是不吐不快,“今日为我靖平楼的计划,累得你受伤中毒,还失了贴身护卫,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季少为苦笑道:“丰年,你这般口无遮拦就道出自己靖平楼的身份,不怕你家楼主罚你么?”
雷丰年一怔,随即吐吐舌头道:“他老人家反正又不在跟前,哪里就有那么灵的消息——再说,顾大哥与慕姑娘,都是武林中颇有侠名的人物,绝不会是辽狗的奸细,便知道了也无妨。”
顾子曦瞧了那少年一眼,不觉微笑摇头:靖平楼主神龙不见首尾,运筹帷幄,近年来连挫傲天盟的锐气,据说傲天盟虽恨得他牙痒,却偏偏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全无机心的手下。
慕晓净却是一脸惊讶的神色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青焰寨居然也是靖平楼的属下?”
“我鬼寨加入靖平楼时日尚短,不过经此一役,想必楼主会对我鬼寨青眼相加了。”雷丰年颇有些得意地一仰头,随即又无限神往地道,“说不定不久之后,我就能有幸一睹楼主真容了。”
慕晓净看着他神往的样子,悠然叹道:“若是能带我一起去就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左逸更是忍不住笑道:“怎么,慕姑娘居然也想一睹靖平楼主真容?”
“对啊!”慕晓净正色道,“中原武林,但凡心系家国之人,哪个对他不是真心仰慕,不想一睹他的风采——左少这样说,莫非你已见过楼主本人?”
左逸微微一笑,摇摇头道:“靖平楼主若有这么容易见到,辽狗又岂能完全摸不着他底细?”
“那么左少就一点也不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慕晓净说着,又瞥了一眼季少为道,“连季公子这样的人,都能为他所用,可见其人何等能耐!”
季少为想不到她会突然提到自己,不由微一错愕,随即便摆摆手道:“少为虽是个生意人,但能得靖平楼主高看差遣,为我大宋略尽绵薄之力,自当引为生平幸事。”
“想不到季公子竟是如此侠肝义胆。”慕晓净道。
季少为蓦然听她如此一句赞誉,不由侧目多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她眼底一抹淡淡的揶揄嘲讽一闪即逝。
谁也没有想到,左逸突然抬起头望着慕晓净道:“慕姑娘,你既如此钦敬靖平楼主,那就帮他做件事,说不定他感念姑娘大义,就肯现身相见了。”
慕晓净不由一怔:“我能为他做什么事?”
“卓生,”季少为脸色一变,连忙道,“你怎么也来胡闹?”
左逸却邪邪一笑,蓦然一指戳出就封了他要穴,皱眉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宜多说废话,且歇息片刻。”
看着季少为蓦然躺倒地上,动弹不得,满面焦急之色却偏偏说不出话,慕晓净不禁又是好笑又是错愕。
左逸的目光却已在她面上打个来回,缓缓地道:“季公子今日帮靖平楼主设计重创傲天盟,自己受伤中毒不说,还连带着伤了贴身护卫。他富甲天下,却偏偏不会武功,如此一来岂不危险至极?靖平楼主最是恩怨分明,若晓得这般情形,此即自然最是着急要替他找个合意的贴身护卫。我看慕姑娘武艺高强,又如此盛赞季公子侠肝义胆,当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其实早已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可是听他如此分明地说出来,慕晓净还是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拒绝:要她给季少为做贴身护卫?笑话!美死他了!
她一脸冷笑,正要说话,可是一转眼却看到顾子曦一脸好笑的神情,心底突然一动:师兄,莫非到了这样的时候,你居然也只是个看笑话的不成?方才你为自己设计脱身之计的时候,可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好不巧妙!你我可是在师父面前许下婚约的,你就再不将我放在眼里,难不成还真能叫我去给一个年轻男子做什么贴身护卫?
一念及此,她倒不急着说话了,只是直直地看着顾子曦。
“怎么,慕姑娘的事情还要先问过顾师兄的意思?”左逸双目灼灼地看着两人。
顾子曦却终于只是淡淡一笑:“这是师妹与季公子之间的事,左少怎能不让季公子说话?我们外人瞎掺和什么?”
他袍袖轻拂,已然解了季少为穴道。
谁也不知季少为撞了什么邪,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一个大男人,身边居然要区区一介女流做贴身护卫,传出去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
然后撑起身来,拂袖而去。
怎么,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慕晓净倒是不由怔在那里:师兄,你居然终究不替我说句话,倒把问题推给人家?季少为,你更好笑,事到如今,竟是你瞧不上我做你贴身护卫了?
她站起身,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追了上去:“季公子——”
季少为驻足回身,淡淡地道:“慕姑娘有何见教?”
慕晓净咬咬牙,抬手一指远处的树林:“季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少为凝目瞧了她一眼,终于点点头道:“好。”
身后,众人瞠目结舌。
瞧着那两人沉默地并肩往远处的树林走去,顾子曦最是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