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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第四十五章 惹非议出尔又反尔

  马车终于在大门口停下,季家兄弟俩连忙迎上前去。
  季夫人当先下了马车,蕊姨娘跟在她身后下车。
  说了两句路上情形,季夫人就看着季少为皱起了眉头:“少为,你怎地好像消瘦了许多?”
  蕊姨娘是一早就发现了,可是季夫人没说,她也就没出声,如今听季夫人如此一说,自然立即附和:“是啊,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呢!”
  季少为于是就将方才对季少成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这下可好了,两位夫人一听,一边一个拉着他的手,看看他的手腕,再看看他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边问东问西,一边就忍不住将他好一顿责备,直说得季少为额头冒汗。
  幸亏季少成看到他的窘迫情状,忙笑着为他解围道:“母亲,蕊姨娘,二位旅途劳顿,先进去稍事歇息,迟些再训斥三弟也不晚。”
  两位夫人这才放过他,进了府里。
  季家的老宅本也不太大,便也没有太多排场。季夫人走在最前面,挽着蕊姨娘的手,两兄弟便跟在后面进了门。
  季少成那少夫人早已领着一干仆佣候在院内,一个个都见了礼。
  季夫人看到那少夫人身后站着的慕晓净时,颇有些意外地道:“慕姑娘?”
  慕晓净不卑不亢地行了礼打了招呼。
  季夫人微微点头,面上掠过一抹狐疑的神色,把目光投向了季少成。
  季少为正要说话,季少成的少夫人已微笑着道:“母亲,慕姑娘如今在叔叔这里做事。”
  季夫人神色更异,立即又瞥了一眼季少为。
  季少为淡淡一笑道:“嗯,慕姑娘,是我贴身护卫。”
  季夫人“哦”了一声,面上就不再有什么表情了。
  恰好小孙子枫儿被奶娘牵着过来,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祖母。”季夫人就立即笑逐颜开地逗弄小孙子去了。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何,季夫人又很着意地多看了一眼坐在季少为身旁的慕晓净。她一言未发,脸上也是平平板板,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得慕晓净心里很不是滋味。
  季少为的手还很不灵便,只能勉强用调羹喝汤,筷子根本就拿不了。慕晓净坐在他身边,看到他笨拙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夹了他素日喜欢吃的东西,一一给他放到调羹里。
  季少为抬眸看她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慕晓净就又感到了季夫人的目光,但她假装低头吃东西,没有去看季夫人脸上什么神情。
  吃过饭,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慕晓净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夹在里面诸多不便,就悄悄跟季少为说出去透透气。
  看季少为微笑着点了点头,慕晓净就向众人道声失陪,出去了。
  季少成家里那些仆佣她都不熟,因此也没人来跟她说话,于是慕晓净一个人很无聊地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一时,决定信步走走。
  不料她才走出几步,就听到屋内季夫人道:“少为,你同那个女子究竟是何关系?”
  慕晓净不觉微微一怔:想不到季夫人居然毫不避讳,竟在季少为当面问起。不过也亏得她耳力敏锐,若换了旁人,这般远近已是决计不可能听到屋中的动静了。
  她不由地脚下一顿,就听到季少为答道:“阿拓在回京的路上受了伤,如今她是我贴身护卫。”
  季夫人的声音冷冷地道:“这个,你那时不是已然说过了么?我是问你,有没有对人家做过什么?”
  “母亲说哪里话?”季少为道,“她在少为身边,才不过两三月而已。”
  季夫人道:“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两三个月的时日,也不算短了。”
  季少为笑道:“人家能做少为护卫,武功自是十分出众,又岂是少为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
  季夫人哼了一声道:“这些江湖女子,有几个是那么三贞九烈的?少为,你尚未成家立室,而她身为女子,居然不避男女之嫌来做你护卫,只怕颇有所图吧?况且,我看她席间待你百般殷勤,早已远远超出护卫的职责。”
  季少为忙道:“母亲多虑了。慕姑娘于少为,曾有救命之恩,此番也是少为极力挽留,她方才勉强留在少为身边的。至于今日席间,那是她看我双手尚不灵便,故而帮忙的。”
  季夫人道:“少为,这才不过两三月的光景,你就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处处为她说话了么?我也是一片好心劝你,这种女子,你与她逢场作戏未始不可,但却要当心引火烧身。”
  “母亲,我——”
  “少为,我言尽于此,余下的你自己斟酌。”季夫人却不容分说地打断了他,接着便转了话题道,“云蕊,一路劳乏,不如你我今晚且在少成这里歇了,改日再去少为那里,可好?”
  蕊姨娘忙道:“但凭夫人做主就是。”
  季夫人便又道:“少为,你今晚也住在你二哥这里么?”
  季少为道:“二哥这里其实不如我那里宽敞,我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接二位过去,如此可好?”
  季夫人便又道:“那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吧,看脸色都已憔悴成这样了。毓秀,我有些乏了,你领我们两个去房里歇一会儿吧。”
  季少成的夫人连忙答应。
  慕晓净听她们要出来了,便隐身在一座不大的假山旁,低头看水里活泼游动的鱼儿。
  听到方才那一番谈话,她实在不想再跟季夫人打什么招呼了:拿她当什么啊?就算季少为的爱慕者当真遍及天下,她慕晓净也从没想过要来凑这份热闹!
  转念又想起下车那时彼此说的话,心里暗道:我那算是答应他什么吗?嗯,应该还不算,如今抽身当还不晚!
  只是,直到现在想起他那时追上一步问她的情景,还有那一句“那,若是唯一一个呢?”,竟然还是如当时一样,不由自主就觉得心头一阵激荡,忍不住想要答应他了。
  或许,是习惯了师兄的冷漠,这么多年,突然有人对自己如此殷勤,于是就飘飘然昏了头吧?唉!
  可是没有见到他两位母上大人之前,却偏偏忘了他与自己的身份:虽说他是庶子,可父兄却皆为朝廷命官,他要和自己这样一个江湖女子在一起,只怕还是千难万难吧?自己没有想过这么多,难道向来行事滴水不漏的他,也会想不到么?
  他母子一番对话如冷水一般兜头浇下,以至于来时路上那些原本快乐的心情荡然无存,慕晓净就这样闷闷不乐地坐在了回去的车上。
  等车子开始走动,季少为看着远远坐在一角的慕晓净,不免颇有几分讶异。
  慕晓净正自低眉敛目地沉思,不防他就移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用胳膊轻轻碰碰她,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都不理我!”
  他哪里知道,慕晓净此时心里想的恰与他有关,正是季夫人方才说什么逢场作戏的话。
  虽说从未听过他什么风流韵事,但以自己最初对他那样深的成见,竟然也只在两三月之间就已被他不知不觉入驻心间,若非情场老手,焉能达到如此春风化雨的境界?如此一想,只觉逢场作戏一说,未尝便不可信!转而再想想季少为平日的行径,尤其是他前些日子对待娆姬的所作所为,背心竟不由得涌上一层寒意:谁能想得到,面上那样一派温文谦和说着谢恩之语的清贵公子,背后却会有那样毫不留情的狠辣杀着?
  耳边不觉又一次响起娆姬那一声反问:“慕晓净,你以为他不会武功,于是为人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了么?”
  那时心头蓦然一凛,仿佛被一柄利刃划过,竟觉得一阵刻骨冰凉的刺痛,冷不防给他这么一碰,不由忽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大约那一眼太过凌厉,以至于季少为微微怔了一下,方又问道:“晓净,你怎么了?”
  慕晓净的眼神略略和缓下来,淡淡地道:“我听到你和季夫人说的话了。”
  季少为略一回想,随即微微一笑,道:“哦?”
  慕晓净轻轻蹙起眉尖,看了他一眼,便重又垂下了眼睫:果然,向来便是如此狡猾,竟然只是如此不置可否地“哦”一声!
  不料季少为看她再次垂眸不语,竟蓦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手腕尚未痊愈,手指虽能勉强蜷曲,却仍旧显得笨拙而且无力,可也正因如此,慕晓净才只是怔了一下,竟不敢稍用力气甩开他的手。
  只听他轻声道:“晓净,我不过一个庶出之子,从前那门亲事退了之后,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门当户对的嫡女来嫁,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吧?夫人出身官宦之家,门第之见甚笃,那是在所难免,你莫见怪。可她好歹不是我亲生母亲,很多事情,若真到了眼前,其实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了。”
  慕晓净不由心头又是微微一颤,随即就暗暗佩服:这家伙,当真是心思敏锐,自己所有的顾虑,竟全都被他猜了去。
  不料接下来他就又往她身边挤了挤,笑嘻嘻地道:“再说,你嫁给我之后,又不用跟她住在一起,管她爱想什么?而且等到那时,她也定会看我几分面子,跟你好好相处的。其实夫人这个人,最是懂得审时度势了。”
  慕晓净忍不住蹙眉道:“季少为,你好好说话,哪个说要嫁给你了?”
  季少为手下不由略紧了几分,笑道:“晓净,你方才明明答应了的,怎能一顿饭吃过就全都跟着下肚了呢?”
  慕晓净面上却全无半点笑意,一边捉住他的手,想要轻轻推开,一边淡淡地反问一句:“我答应你什么了?季少为,你明明一早知道我是有婚约的人,这样子又算什么?”
  季少为愕然:“晓净,你说看我能否说到做到的,怎能这么快就、就赖帐呢?”而握住她的那只手,更是使了力气,竟都捏得她略略有些痛了,此时若要同他较劲儿,他那才将将见好的手腕只怕又要有些日子恢复了。
  慕晓净不由叹了口气,松开自己的手,缓缓道:“你使这么大力气,是还想再绑一个月的夹板么?”
  季少为微微一怔,这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松开了。
  慕晓净看着他面上难掩的失落之情,顿了顿方道:“季公子,我看你我今后还是谨守各自本分,莫叫别人再胡乱猜疑的好。别的暂且不说,单只令尊那里,怕也要颇费一番功夫方能解释得清楚吧?”
  季少为哼了一声,垂眸沉默一时,再抬眸时,面上竟已满是苦涩的笑意。等他开口说话时,已连声音里都满是难掩的苦涩之味,只听他缓缓地道:“晓净,你也不必费心为自己找什么抽身的借口了。我何尝不知道父亲那一关难过?可你知道么,你的首肯,便是我面对他的所有勇气!”
  蓦然之间,慕晓净只觉心头大大一震,不由抬眸往他面上瞧去:那张脸上,看不到半点作伪,只有被她轻轻抛上云端再狠狠丢落尘埃的失落,却显然也被极力压抑着,故而只余眉宇间一抹难掩的苦涩,以及说起严父时,他眼中一抹似有若无的隐约脆弱。虽只是隐隐一抹,但竟然就扯得她心头亦微微一痛,深觉自己出尔反尔何其无良!
  慕晓净不忍再看,忙低下了头,想起方才对他的那些暗中揣测,一时只觉心下矛盾至极:季少为,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便在此时,就听得车外传来一阵十分悲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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