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33 (五)
安湛一直没说话,黄春在一边玩得无聊,就跟他凑话。
“对他还有意思?你这个风流鬼外面有的是人。”
对他有意思?何止有意思……
在那个偏执狂最后的疯狂前,他实在忍不住,在公用电话给小谢去了个电话,本来想这边事情搞定就去上海陪他一起考试。什么都不管,管他什么工程,管他狗屁鸟事,他是被折腾得身心俱疲。还好父母还压抑着没跟他摊牌……
很想那个家伙在身边。
哪有人不脆弱,虽然小谢还没落到地上,还在天上飘忽着,也从来没跟他讲过“爱”字,可谁让自己喜欢他。至少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对自己有感情的吧?
即使平时多是自己照顾他,可到这种时候,特别想听他说几句,随便地扯,他心里都觉得安稳些。
但是给拷机留言半天也没回复,宿舍也没人接,大概拼命复习着呢吧,他是这么琢磨。却总觉得有点不妙。
如果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他一早就奔过去。但是不行,他得躲着。
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他看着确实没事总算松口气,给小谢留言,没回复,打电话去宿舍,室友说他不知去哪里了,打电话去他老家,却是个很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并不是小谢的妈妈,没几句就挂电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
是不是怄气,自己没能陪他考试?他手机一直关着,但是可以回复家里电话,是生气了?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临春节,借不到车,他连夜坐火车去上海,研究生考试还剩最后半天,他没头苍蝇一般在考场那儿转悠了半天却没等到半个人影,去宿舍,碰见的那个男生一问三不知。
心急如焚。
他想去临江,结果泼天大雪,轮渡停开,他在码头一个人等,轮渡不开,满眼都是等着回家的民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他有不好的预期。躲着他吧?
等了两夜,他只好先回南京,一路站回去,到了家里,屁股没坐热,父亲便找上门,他只好出柜。父母一下子老了十几年,虽然平时对他挺放纵,可逢上这种事儿哪有个理说呢。
父亲红着眼睛:“你知道么,安湛,那是屁精,兔儿爷,二姨娘!你个混球!”
母亲瞥丈夫一眼,这话太粗俗,又是说儿子……她就不停抹眼泪:“没好下场的,你好好的路不走啊……你看那个人,家里这么大背景还弄成这副样子,你不心寒,你让妈妈怎么办呢?”
安湛生扛着,人瘦了一大圈。
他又给小谢家里打过电话,白天索性没人,半夜打,总算有人了,接电话的中年妇女拿着方言一通臭骂就把电话搁了。
母亲让他住回家,他只能应了,老两口胡乱猜测他的对象,时不时问两句,还问跟黄春是不是那回事,他有点担心,怕扯上小谢。
年三十,小谢没给他电话。他偷偷给他家里去电话,没人。
□□再没上过。新浪的邮箱再没去过。拷机停机。
好不容易父母在唉声叹气中麻木了,不管他了。可是小谢却也消失了。
这种消失,他明白,是主动的。
他不愿了,不想了,要结束。
这在这种直男和同志的爱情中再常见不过,无声无息结束,伤害最小?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家伙会这么对他。靠!
就算是他死结巴来去追得他,可……他倒是真痛快,也许是为他好?
他开始整夜睡不着。抽烟,上网打牌玩游戏。
寒假开学,实在耐不住,他去之前托了关系的教授那里打听,无果。最后,还是去了趟上海,他问到了小谢的室友,室友肯定地告诉他:“你不知道呀,谢灵运出国了,考研都没考。实习都没参加,说是拿了全奖。”
“大概跟女朋友一起去的吧,看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话语中难掩艳羡。几个小伙子善意地笑着。他看到他宿舍里的东西都没收走,走得可真算彻底。
他失魂落魄地在f大门口抽了整整一包烟。
是,可以再去寻他,总不至于立即就出国,估计躲在临江某个角落或是跟那个初恋女友……他寻到他又能怎么样?
可是他不甘心。
山西路的房子也不去了,设计院那一摊事情也不上心,父母整天愁眉苦脸为他殚心竭虑。
有始无终的爱情。
他却忍不住回想。
要是当时答应跟他一起出国……如果当时跟他一起去上海……
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他苦笑。还是会。还是会。对方不爱他。不爱他。
这个事实像把锤子,每每敲打他的心脏,一锤一锤下去。
最后,老爸给了他一巴掌,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打他。说是要打醒他。他想父母也许知道些什么。
00年底,他去了美国,自费去读书。再次出发。
待了两年,钱花得七七八八,遇到过很多f大生化的学生,却从没遇到谢灵运。
他真觉得和小谢相聚的那两年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