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缘石
“别过来!”凌昕缘见状急忙叫停,可是这根本无法阻挡秦御棠的脚步,秦御棠依旧是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接近,然,没有丝毫悬念的,秦御棠的单薄的身体被结界反弹了出去,这里是镜林,在镜林外包围着强力的结界,凌昕缘仅仅是将结界的隐藏功能暂时隐去,但结界隔绝着凡世和镜林。
“棠——”见秦御棠重重地跌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凌昕缘忽然说不出的心酸,她真是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个人,自己与他最多的交点便是在妃凌阁的舞台上,他抚琴,她起舞,只是,单单是这样,怎么值得他如此?
“缘儿……”秦御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向着结界而来。
“棠,为什么?”凌昕缘不解。
“因为,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是陷进去了。”秦御棠从地上爬了起来,已然灰头土脸,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不变。
“我还记得,在石斋第一次见到你时候的样子……”秦御棠微笑着向结界里的凌昕缘伸出了手,作为一名琴师,他的手白嫩而纤长,但即使是这样的手,却也同样愿意可以充满力量。
结界因为外力的介入而微微发出声响,随即整个结界引发出了阵阵金蓝色的雷击,而秦御棠却仿佛好像没有发现这一切似的,手依旧是缓缓地穿透着结界。
然,在秦御棠的一只手穿透结界之后,便再也无法再前进半分,结界的咒力在他的手腕上焚烧出一圈的焦黑。
“棠……”眼泪静默地淌下,凌昕缘上前一步,这才看清了秦御棠拼了命要伸进结界的手里握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块紫水晶,天然的水滴状,而最独特的莫过于上面有一个天然形成的一个“缘”字。
“缘石……”凌昕缘有些颤抖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还记得那时候刚刚来到人界,在那家初次遇见韩之天的石斋里。原来,那个时候,他也遇见了她么?
“缘儿,我一直想送给你。”秦御棠微微笑着轻声道。
……
“缘石可是能够帮姑娘找到今生的有缘人的哦。”依稀记得石斋的伙计微笑着对凌昕缘道。
……
曾经一度,她以为那个人是韩之天,原来,冥冥之中,缘石已经帮助自己找到了那个今生命定的人。原来,竟是这样么?凌昕缘暗自笑了笑,果真,天意弄人。
“棠……”凌昕缘又朝着秦御棠走进一步,眼中是满满的柔情,然而,她的身体却已经无可挽回地开始透露出蓝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渐渐强盛,一如当初她从三生石中托生的那一刻。
凌昕缘微微笑了笑,她明白,自己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将自己正在渐渐消失的手递给秦御棠,能回应,或许也只有现在。两只手在黑暗中是那样的璀璨,仿佛明亮的星,可是,即使是这样,下一刻,这颗星星所面临的命运便是陨落。
蓝绿色的光芒终于由盛转衰,渐渐消失不见,而原本伫立在结界旁秦御棠面前的凌昕缘也同时消失了,最终,凌昕缘的手还是没能握住秦御棠那能够奏出绕梁之音的手……明明就要握住了,可惜,在那一刻,什么都消失了……
蓝绿色的光芒渐渐升入空中,像极了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星一点都朝着镜林深处而去,那里,是雪镜花田,是三生石。
“缘儿……”从没有流过眼泪的秦御棠的眼眶终于也不再干涩,那握着缘石的手一松,水滴状的紫晶便毫无悬念地掉落在镜林的土地上,啪的一声竟是摔了粉碎。结界的力量又重新恢复,秦御棠的手被完全弹出了结界,而整个人没有丝毫意志的他,竟是被那结界的力量弹得飞落了陡峭的山崖……
陡然坠落的身躯,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可是此时此刻,秦御棠的心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眼中已是一片沉睡般的寂然。
周围强劲的风凌乱了他的衣衫,隐约可以看见胸口那片栩栩如生的花瓣。浅灰色的花瓣,是为了让自己受伤的手可以复原,可以不错过凌昕缘的舞会,可以为凌昕缘弹琴。可惜……
有些绝望地闭起眼,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终于,当心中再度有了一丝清明,依旧急速下坠的秦御棠张开了眼睛,如潭水一般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信念。
“爱恨纠缠,神魔无分,转世轮回,恩怨迭生,收下这朵四叶雪镜,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话音,秦御棠怔怔地看了看出现在自己手中那少了一片花瓣的四叶雪镜,一个浅浅的微笑展绽开在了他的嘴角,依旧是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他扯下了那纯白的水晶花瓣。
渐渐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冰川,花亦不禁打了个寒噤,为什么,一路循着魅心的气息而来,最终到达的却是这个几乎是改变了她一生的冰川?
“冷么?”弥沙早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花亦的身上,见花亦微微有些发抖,忙将花亦拥紧了些。
花亦微微推了推弥沙,笑道:“没事啦。”
弥沙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环着花亦的腰慢慢降到了地面,看着花亦那不解的眼神,解释道:“魅心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消失了?”花亦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但对于弥沙说的话,她没有任何的理由产生怀疑,暗暗低下头,心下一阵失落:难道那也仅仅只是她的幻觉?本来想着,如果魅儿的出现是真实的,那么那天,她看到的麴冉或许也是真实的……
“亦儿,走吧。”看到花亦的失落,弥沙轻轻拉住了花亦的手。
“去哪儿?”花亦抬头。
弥沙有些好笑地道:“傻丫头,都来到这里了,还能去哪儿?”
去看麴冉哥哥?看着弥沙认真的神情,花亦从心底里展开了笑颜,这两年来,每次来冰川看麴冉哥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一个人不想被打扰,另一方面,花亦也知道,其实弥沙的心底里并不如自己那般眷恋麴冉,弥沙应该是希望自己可以走出那片阴影,希望可以忘记麴冉哥哥的……
“弥沙,谢谢你。”花亦反握住弥沙的手,轻轻地道。
慢慢走近那一处她所眷恋的地方,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却有些突兀地出现在了视野里,像极了一颗燃烧着的火种,似是想要将这片冰原融化。
“魅儿?”花亦看着那红色的背影怔怔地问,直到惊扰了那绯红色的人儿转头,花亦才是真正看清了那张脸。
“唐淇!”弥沙身上的敌意突现,一瞬身便来到了唐淇的身边,然,唐淇却同样身法飞快地离开了冰封着麴冉的那座冰川。
“唐淇,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弥沙压低声音问着,却依旧不能掩盖其下的怒气。
唐淇笑了笑,道:“呵呵,自然是凭现在的灵力自己挣脱束缚的啊,莫不是你忘了有谁回了镜林?”
“昕缘?”弥沙终于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手一握将召唤出了自己的佩剑,便朝着唐淇的方向挥去。
唐淇用破影挡了一击,却依旧不敌弥沙而连退数米,看着隐隐有些发怒的弥沙,唐淇微微收了收自己的剑势,依旧是笑了笑:“弥沙,我的破影,能够破除任何的结界,区区冰川,不在话下。”
唐淇?两年前的那个唐淇?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弥沙一见了她便去追她了呢?花亦不解。
偌大的冰川,又是徒留了她一个人,轻轻走到了麴冉的面前,花亦抬起头,微微呢喃:“麴冉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伸手轻轻抚上那块阻隔了一切的寒冰,花亦却是一惊,之前每一次触碰,都是那样的寒冷入骨,为什么这次……
一切都仿佛来不及细想,手底下的冰壁上似乎渐渐流淌了许多液体出来,是水,更确切地说,是那寒冰所融化而来的冰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万年未曾消融过的冰雪终于在那一刻破碎了长久的坚冰铠甲,冰川下刺骨的冰水也终于重见了天日。蔚蓝色的水,雪白的冰,火红的云,在这片天地间终于融为了一体。
看着冰川的渐渐消融,看着那久违的冰川中的人影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花亦冰凉的心终于也止不住开始颤抖了。
“麴冉哥哥!”麴冉被冰封了两百年的身体从渐渐消逝的冰川中解脱,花亦忙扑上前去搂住了他,眼泪早已不自觉地泛滥,轻轻地将手抚上麴冉安详的脸庞,那种真实的触感,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动。而令花亦更加不能自已的,却是从麴冉的身上传来的温热!
“麴冉哥哥……”花亦轻轻地道,伸手又轻轻探了探麴冉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也依旧存在着。她的麴冉哥哥还活着!花亦的眼泪没有遮拦地流着,什么叫喜极而泣,花亦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的身后隐藏着的是多么难以言表的辛酸与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