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血晶

  深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头顶一片阴幽的天,阔别了两年,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或许,这里没有让人向往的蓝天白云,也没有让人陶醉的鸟语花香,但是这里,才是她的家。
  收起手中的破影剑,唐淇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终于……回家了,两年不见,你……想我了么,阿释?唐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捧着的血水晶,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了:阿释,我把你遗失的思念找回来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回到小时候那个温柔的你呢?
  这么想着,唐淇快步向着虚夜宫前进,层层叠叠的侍卫庄严地伫立两旁,恭敬地为唐淇打开了一扇扇通往虚夜宫王殿的大门。
  在虚夜宫的最中央,王殿的所在,也是虚影界少主释的住所。唐淇轻轻叩开了王殿的大门,举步踏了进去。
  王殿的正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背身而立,听到动静,也不过轻轻开口问了一句:“淇淇么?”
  “是我,阿释。”唐淇笑靥如花地应答,上前将手中的血水晶举到了释的面前,娇笑道,“阿释,你瞧,这次我在凡界找到了什么?”
  释从面具后而来的目光微微撇过唐淇手中高高举起的血水晶,璀璨的水晶泛着血色的光泽,不由深深皱起了眉。
  “阿释?你……在生气?”释的脸上带着乌金色的面具,将双眼罩在了其中,但单单看那脸上其他部位的神色和隐约可见的紧促眉结,唐淇还是可以知道释此刻的心情。
  “你做了什么?!”没有掩饰任何的怒意,释一手打翻了唐淇高捧的血水晶,如手掌般大的血水晶直直地摔落在地上,一瞬间成了粉碎。
  “因为……我想让阿释的思念回到自己的身上,也想让阿释佩剑的剑灵回到阿释的剑上。”唐淇微微低下头,有些失落地道,“我从小认识的阿释是温柔,对万物充满了仁爱之心的,只是因为把那份心底的柔情同自己的思念一同抽走了附在了你的佩剑上又将剑灵驱赶,现在的你才会显得冷酷,让人无法接近……我……只想让原本的那个阿释回来。”
  唐淇的话音隐隐约约有些悲凉,她低头望着地上已然碎成了粉末的血水晶,愣愣出神。而地上那血水晶的碎末,却开始散发出一点一滴金红色的光芒,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重新又凝聚成形,只不过不知先前不知长大了多少倍,只一会儿工夫,便充满了整个王殿。
  释顺着唐淇的目光看去,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的光芒,而在那片血水晶的中央,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庞。
  “他好像……是叫麴冉。”唐淇望着那静静伫立在血水晶中的人,喃喃地道。
  看着唐淇那委屈极了的模样,释也不忍心再责怪她,只是摇了摇头,问道:“淇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戴眼罩?”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说,你将会让虚影界成为永远的乐土,没有外患,也没有内忧,而为了这个目的,你所要做的事情将可能是别人不能容忍的……甚至自己也不能,所以,你宁愿不再看。”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把自己对姐姐的那份思念丢掉?”释再次问道。
  “……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要肃清阻滞,就不能有多余的不忍……”唐淇暗暗低下了头。
  释笑了笑,伸手托起唐淇的下巴,道:“原来,淇淇什么都明白呢……”
  “不……我不明白……”唐淇直视着释的眼睛,暗暗开口,“我只是不明白,难道阿释的姐姐就是阿释的一切么?以前的阿释,明明对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直到姐姐被逐出虚影界,这才什么都变了……”
  “嗯?”释看着唐淇,微微侧过头,“你……在吃醋?”
  “我只是有些羡慕罢了,”唐淇闭了闭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幽幽道,“若是你真的重视过我,就不会任由我被弥沙囚禁了两年。”
  弥……沙……
  听到这个名字,释捏着唐淇下巴的手不由暗暗充盈了灵力,直到唐淇轻声呼痛,这才晃自松开了手,有些暗自失神地转过了身。
  阴沉的天,山雨欲来。
  花亦倚在窗台,翘首望着院子里秋千架上的畔初,她漂亮、快活,美好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许,那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公主……花亦微微皱起眉,镜灵界,弥沙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原来有那么个地方,而且,那里还是他的家乡——与镜林谐音的地方。
  仰头看了看天边如堆的乌云,再看看依旧在秋千上笑得灿烂的晴初,花亦不禁一阵犯难,要不要提醒她进屋呢?正在犹豫间,却听见弥沙已经唤了晴初。
  花亦有些失落地笑了笑,继续倚窗静看,只过了一会儿工夫,便已经风雨大作,看着天边的雨成了帘,带着重量狠狠地砸在地面,再带起那原本安逸的尘土,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天公一个人的游戏。
  或许,尘土的安逸永远都只是一时的,不论是一阵风还是一场雨,所谓的安逸都能够轻松毁去,尘土所要面临的,永远都是那份不安定的漂泊。
  花亦有些感慨地关上了窗子,眼角却已是微微有些湿润。
  “亦儿,怎么哭了?”弥沙进屋的时候正巧看见花亦举手拭泪,忙上前询问。
  花亦将眼角残留的泪痕逝去,微微笑了笑,回应道:“不是,刚刚风太大了,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是么?我看看。”弥沙将信将疑地凝视着花亦的眼睛,但此时看见的,却只有那一汪柔情般的水。花亦亦是从弥沙的眼睛里看着那映在那里的自己的影子,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亦儿,又被沙子迷了眼睛么?”弥沙抬起轻轻拭去花亦淌落的眼泪,有些心疼。
  花亦略略有些失神地转过了头,半晌,喃喃道:“弥沙,我……想离开镜林了。”
  “好啊,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弥沙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便同意了花亦的提议。
  花亦却是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亦儿……”弥沙一惊,觉得自己是有些看不懂花亦了,“为什么不让我陪?”
  “你不是对晴初说不想离开镜林么?”也没有多余的话,简简单单,却是纷纷明明。
  弥沙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花亦的手,转身到了花亦的跟前,俯下身望着花亦,柔声道:“亦儿,我是怎么想的,你当真是不懂么?”
  弥沙的眼神认真而炽热,花亦想躲却躲不开那样的视线,静默了半天,终是闭上了眼睛,开口:“我的心里……永远都有麴冉哥哥……”
  花亦的话犹如一根针,扎在心上莫名的疼痛,但却也仅仅只限于疼痛,没有伤口,也没有血……
  弥沙微微有些苦笑地将花亦拥在了怀中,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我知道,我只是想守着你而已。”
  弥沙的怀抱温暖而安定,那么一瞬间,花亦好想永远沉沦在这个怀抱中,然而,只是微微睁开了眼,便感觉到来自弥沙身后的那一丝凛冽的目光。
  是晴初。
  仿佛触电般的,花亦慌忙推开了弥沙,望着门外有些震惊的畔初,这才有些不知所措地夺门而去。
  雨下得愈发大了,一道天雷破空而下,落在了雾山的镜林。
  雪镜花田中亘古未变的三生石终于在那一刻有了变化,巨大的石身,在天雷的击打下赫然一分为二。
  巨大的碎片零落在镜林的土地上,雨水终于狠狠地冲刷了下来,然,那印刻在石心的一双名字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毁去的——秦御棠,凌昕缘。
  原来,三生石上是可以被刻上缘定三生的情缘的……
  花亦只身来到了三生石侧,俯身望着静静躺落在一旁的碎片,又是一阵失神。她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了簪子,蹲在三生石侧,用尖锐的簪头在三生石的碎片上开始刻画。麴冉,花亦……麴冉,花亦……一遍又一遍,只是,那三生石上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印痕。
  为什么?精致的簪子从花亦的手中无力滑落,这两年来,不知多少次的失望让她以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可以超越轮回的爱恋,但是,凌昕缘和韩之天却做到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感情没有那么的坚定么?
  雨依旧倾盆而下,无数的四叶雪镜在大雨中摇摇曳曳,竟是显得分外地残败。
  没有丝毫预兆的,殷红色的光芒渐渐充斥了双眼,一种燥热的感觉漫过了喉,即使是在这样冰冷刺骨的雨中,即使是在雪镜花田里,依旧是这般的难以忍耐。
  微微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镜泪的小瓶子,手一颤抖竟是整个掉落在了雪镜花田中,所有的镜泪重又回归了来处……一个苦涩的笑漫上了花亦的嘴角,自己刚刚还在说什么要离开镜林,原来,自己的身体根本由不得她有任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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