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春色满园
苏合的走让呛呛急疯了,可她还有分寸,她一个做丫头的,再着急,再有心,也没有这个立场去找,去担心,就算去找,也没有这个势力。她只好去求苏苏:“小姐,小少爷又独自一人走了,你不担心?”
苏苏叹了口气:“我担心有什么用处,他人也大了,心也大人,随他去吧!”
“可是,小姐……”
苏苏摆了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只说:“呛呛,你的心意,我想他该是明白的,这种事情,怎么也勉强不来——你放心,如果他对你也有这个心,我一定支持你们,成全你们,然而如果他真的对你无心,你也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感情!”
呛呛打脸上到脖子一路红下去,红得妄乎所以,把脚在地上碾那并不存在的石子,嘴里只吐出一些咿咿呀呀不成声调的句子,像是才学话的小婴孩。
苏苏不耐烦看她这番娇羞之状,一句话拉回了正题:“我会派人四下打探苏合下落,有了消息必告诉你——段家到底来了什么消息?”
呛呛放了些心,苏苏一向说到做到的,更何况她与苏合这么多年的姐弟感情也不能是假的,既说会去找,就一定会去找。呛呛松了口气,才意会到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两人还在院子里冻着呢,忙拉着呛呛进了,把早熄了的炭火给燃了起来:“小姐,你一个人住这里我怎么放心,不如我去给小姐找两个娘姨来!”
苏苏一个人住这院子,晚上的确有些害怕,有苏合还不觉得,这时候苏合去了,冷冷清清,她又失眠,夜深时候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悸上半天。呛呛这提议让她心动,可到底摇了摇头:“不,现在可不是图享受的时候,多个人就多个目标,万一被我爹发现,可就完了!”
呛呛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就让老爷发现又怎么样呢,小姐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苏苏倒被她说笑了:“你别同我扯这些,快说,段家到底有什么消息?”
呛呛这才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小姐,昨儿个老爷已收到段家老爷来信,我听夫人说,那段家老爷已下了承诺,下个月就要娶小姐过门!”
其实这事苏苏早预料到了,苏家与段家世交,听说年轻的时候,苏父与段父有过过命的交情,这样的交情,娶亲这种小事,哪怕是娶个牌位回去,他也该当应允,更何况女方这里又一口咬定是因被男方退婚而轻生呢!
呛呛看苏苏没什么表情,又说:“小姐,还有一件事,想你必定想不到!”
苏苏抬了眼睛看她,眼里有些隐隐约约的东西,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是些什么。呛呛道:“昨儿个与段老爷那一封信一起到的,还有段景飞少爷的一封飞鸽传书!”
苏苏倒没想到段景飞会这样积极,在她以为,他大约应该跑得远远的,在听到她的死讯后,他该是称心如意。苏苏“哦”了一声:“他说什么?”
呛呛咳嗽一声:“段少爷说,他不日即到京师!”
苏苏听得心里一跳,虽然早预料到段景飞会来,就算他自己不愿意,他爹也会把他逼过来,然而她到底没料到他会来的这样快,而且是自愿的,并没人逼迫。卓凤仪怎么会答应呢,她定然想得到这是自己安排的一出戏,一个惜命的人,不能这样轻易自杀。
难道她是要借机对自己再一次下手,上次风池刺杀自己未果,想来她定是分外恼怒的。
这一次倒成全了卓凤仪了!
苏苏不由冷笑!她这表妹,多少能猜到她的把戏,不过大约也只猜到一半,毕竟卓凤仪不晓得这里面还夹着一个段深飞,所以应该只猜到自己这不过是逼段景飞回来娶她的把戏。卓凤仪倒是可趁这机会把自己给杀了,做个彻底了结,一干二净,一了百了,只要她还活着的消息不传出去,她被杀了,就引不起半丝波澜。
真真是一出好盘算。
苏苏低着头沉吟,呛呛似乎刚才对她说了什么话,可是她没注意听,一凝神的工夫,呛呛就不见人了。她也不去管她,倒要好好把事情算计算计,以免真的被卓凤仪给杀了。
大约有盏杀的工夫,呛呛折了回来,手里拎了一只食盒,脸上笑嘻嘻:“小姐,我瞧你这里冷冷清清,连个知疼知热的人也没有,着实难过!”她把食盒里的几色精致菜肴一一摆到桌上,把一双象牙镶金的筷子递到苏苏手里,并且准备了酒,倒一杯送过去,“小姐,这都是我亲手下厨做的,你已许久没吃我做的东西了,小姐这样挑食,别的东西都吃不惯的,果然就瘦了许多!”
“哪有你说得那样夸张,我这两日吃惯了吴婶做的饭!”吴婶是苏苏请的临时工,只负责早中晚三餐。其实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只吃早晚两顿,可是苏苏习惯了三顿,这习惯在这里也一直执行了十多年,自然改不掉。所以吴婶早中晚都要过来一趟,每一趟呆半个时辰做饭。
呛呛眨了眨眼睛:“那吴婶也不晓得可靠不可靠,万一泄露了小姐消息怎么办,不如还是我过来服伺小姐!”
苏苏原本才吃了一口菜,听她这一说,这口菜就卡在了喉头,硬是喝了一大口茶才得强咽下去:“你别胡闹,你过来,我爹那里怎么交待,做戏就要做好,你不要这样不敬业!”
呛呛立时拉下脸来:“可是小姐,婢子不是你的丫头么,难道这么些天,你都不想婢子?”
苏苏放下筷子,她吃得原本不多,也是为了保持身形,所以一惯坚持少食多餐:“这个事情,最多也就一个月的工夫,我都忍了,不要你伺候,让你解放了,你还不开心!”
呛呛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我宁愿天天吃苦吃累来伺候小姐!”
苏苏突然福至心灵:“我明白了,你不是要服伺我,你是想借着这机会,出去找苏合,你不放心我!”
“婢子不敢!”
苏苏伸手拧住了她的脸:“你还不脸,这世上有你不敢的事么,果然是婢大欺主!”
她们正闹着,不想屋门突被人推开,吴婶在门口才喊一声“苏小姐”,身子晃了两晃,扑通就摔到了地上,再没起来。在她倒下去后,原本被她庞大的身体挡住的人就现了出来,素银袍子,蓝缎带束腰,面上冷若寒霜,有那样一种冰寒的白,却又夹着一丝病态。然而他的眼睛太幽艳,像是孤寒的月光印在琉璃上,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美。
苏苏的嘴张开,竟有一丝哽咽:“段深飞,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