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还有,最后一句,刚才在寻花宴上成娆雪说的那些对我的赞美之词,本大小姐我!”噙月提高嗓音,“当之无愧!”
  “我没了以后,记得让他们把我好好安葬,墓志铭就这么写——镶月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最后一顾倾宇宙。你不知道什么是宇宙吧,没关系,照着刻就行。”
  “……”
  “切切切,那个倾城以为自己叫倾城就真的倾城倾国了,跟我比,她差远了!”
  这一次,他彻底被震慑住了,被真真正正的叶噙月,都死到临头了,还……
  暮桀风的额头抽了抽。
  “其实除了遗言我还有一事相求。”噙月忽视暮桀风那明显不适的表情,放轻了语气,试图缓和这场杀戮前紧张的氛围。
  “什么事?”看她如此表情,居然在苍白中有一丝娇羞。
  “这个。”噙月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透玉手镯,“我一直随身带着,本想找合适的机会送出去,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死劫!”
  “这是……”暮桀风接过手镯,发现这没有一丝花纹和镶饰的透白玉里嵌着一朵皎洁如仙的水仙花。
  “你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只要把它转交给折聆就好,”噙月突又想起什么,急促道,“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一句话都不要说,只把手镯交给他就行。”
  这是她特意让南珠派人制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这么做,但既然做了,就交给他吧。
  “你。”暮桀风听着她的话,于她的心思明白了大半,可是除了一个“你”字,也无法继续下去。
  这就是命运吧,纵然有了心思,大多无法圆满。
  另一边,在做着生命中最大赌注的暮琪玉看着台下排成队伍认真做画的一众女子,心中微恙。
  万一,宝贤没有想出卖他,万一他误杀了她……
  抵不住心底那担心的声音,暮琪玉只好从座位上站起,借以浏览参赛者们的画已转移注意。
  他本应该一从前到后一张张按着顺序浏览,可是下了台阶,手脚不受控制地向华昙的方向移去。
  她是华中侍的妹妹吧,看刚才的样子她好像和宝贤很熟。
  走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至极的画面。
  这不是刚才折聆公子和宝贤演奏时的模样。
  “你……”
  华昙这才发现暮琪玉走了过来,正准备行礼,被拦了下来,“为什么画这个?”
  为什么画这个?
  华昙浅笑,“回皇上,华昙这一辈子看过许多美丽的风景,这一幅不是最美丽的……”她看向宣纸上那渐渐成形的身影,“但却是我最羡慕的。”
  是我最羡慕的……
  是我最羡慕的……
  如此轻柔地语气和心底那股声音合为一体,使他无法再忽视。
  既然怕后悔,至少亲自问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有了这样的假象,他的心竟雀跃起来,原来这是他最希望自己做的决定。
  “小墩子,把外面的侍卫叫进来,快!”
  小太监连忙应答,飞了出去。
  再次回来的时候,身边已跟着玄申。
  暮琪玉附耳其上,交代他赶紧去阻止暮桀风。
  “是,奴才现在就去。”
  玄申不敢耽误,立马起身,刚躬身退下没走几步就被一抹鹅黄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果然是折聆公子。
  而对方却没有看他,直直地冷冷地盯住那年轻的帝王。
  没有下跪,也没有福身,只是依着最正常的姿态,“皇上,请让草民同去。”
  这一次暮琪玉的慌张传唤让他确定了,确实有什么要发生……关于风和她。
  他自然信任那个他爱的男子,但信任已经不能阻止他焦躁的心,那般火烧火燎,他从未经历过。
  “去吧。”暮琪玉不再阻拦,可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时,与玄申身着一色侍卫装的人一脸死灰地奔了进来,没有行礼,直挺挺地跪在暮琪玉面前,那颤抖地不成话语的句子从爆裂的嘴唇里溢出,“逃,逃了……”
  第六十九章 泪
  更新时间:2012-1-9 16:24:14 本章字数:3949
  “动手吧!”噙月闭上眼,不就是一死吗?
  又不是没死过,何况他那一刀劈下来说不定又把她劈到其他的世界了,如果她真的有机会再重活一次,不能像如今这么窝囊了,如待宰羔羊,无力反抗。
  “不要怪我。”剑身出鞘,肃杀的脸上挤出骇人的狰狞,这一刀下去,他就会变成恶魔吧,他的下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吧,可是……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机会。
  如果是因为她从此幻化成魔,从此万劫不复,倒也值得。
  你说你的名字叫叶噙月,我记住了。
  噙月闭着眼等待那致命的一剑,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禁在心里抱怨,好歹夫妻一场,给她个痛快啊。
  终于,一阵冷风携着锋利的剑尖迎面扑来。
  她本应该缩着脖子在一片宁静中迎来死亡,可一个怪异的想法闪电般劈进她的脑袋,暮桀风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
  想着,几乎没有犹豫,噙月唰地一下睁开眼,如疾驰的飞鹰般冲进眼帘的是即将刺来的剑,以及从远方骤然来袭的箭矢。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让这一切从脑中过滤,她靠着本能做出来她在清醒的时候打死也不会做的决定。
  她扑向那刺来的剑,金属的冰凉穿透腹部,没有她想象中的疼痛,身体好像和正常的时候一般矫捷,十指芊芊以入骨之力攥住面前男人的身体,右脚尖使力,一个转身,月牙色
  的裙带飞扬,他与她颠倒了位置。
  “铮。”
  箭矢射入她背部的瞬间,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它插入肉身的感觉。
  妈的!噙月暗骂道,跟切肉一个声音。
  抬起染了血色的双眸,视所能及的只有暮桀风的震惊。
  “反正都要死,一个人死总比一起死好。”她为她类似白痴的行为给出了一个很完美的解释。
  然后和电视剧中演的一样,她开始渐渐失去力气,身子不断地望下坠,暮桀风维持着脸上的震惊,微张着嘴,跟着她一起滑落,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肩膀,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眼目微转,那箭矢袭来的方向,一袭蓝衣,一头白发,如琉璃般脆弱的美丽,如地狱使者般诡秘的笑容。
  暮桀风直想大骂,暮琪玉这个白痴居然让他趁机逃了出去,让这场戏变成真的了。
  仅一瞬的咒骂,那个鬼魅的男人消失在阴沉静谧的森林中,似从未来过。
  “呃……”噙月忍不住发出呻吟声,好痛。
  这前面一刀后面一剑看来自己这回真的死定了。
  “宝贤,宝贤……”男人染满鲜血的手自噙月背后伸出,抚摸那愈加苍白的脸,有好多话想说,却除了一遍遍叫她的名字,没有了任何语言。
  “叫我噙月。”她的名字是叶噙月,她不想至死都顶着那个虚假的身份。
  “噙月,噙月……”暮桀风像小狗一般听她的话,嘴里不住地呢喃出她的名字。
  哈哈!她在心里肆无忌惮地笑着,原以为自那悬崖落下,恍然已是一世,没想到,她终究还是她。
  她最爱的那个自己。
  在这个异世界,有一个人呼喊着她的名字,望着真实的她,抱着真实的她。
  用尽全身力气纠正过他的称呼后就再无法说出任何一个音节,眼泪汹涌地涌了出来。
  奇怪,她明明不害怕,明明在此刻已没有力气感觉到片刻前的疼痛,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看着那混着血色的眼泪自那苍白的脸颊上划过,暮桀风终于清醒。
  她受伤了,她因他将濒进死亡,而讽刺的是——
  不是因为他的杀意,而是因为为了救他。
  “噙月,你坚持住,你坚持住。”他拖着她的身,前胸向前靠去,他觉得此刻她的身体好冷,他想自己这样靠近她,她会不会就不那么冷了。
  “现在我知道了,你从未背叛过皇上,来得及,你只要活下去,我如实禀报,你还是宝郡主,还是我的妻子……”
  他有好多话想问她,不仅有她拼死相救的原因,还有他那看着她滑落时心神俱灭的震恸,他要她活着,要逼问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不像自己。
  “这一次,我答应你,对你好,不再凶你,这次是真的,是真的。”
  “你不要闭眼,我求你算我求求你!”
  天啊,他做了什么,如此瘦小的一个人,如此脆弱的一个人,那月牙白的宫装下,自月光中洗尽铅华的这个女人,这个美好的不像话的女人,这个愿意在如此情况下为他赴死的女人,他居然下得了手,他疯了还是傻了?!
  你怎么哭了?噙月看着暮桀风露出与他很不相称的悲伤,看着他的眼角一丝晶莹的珠线滑落,想为他擦拭却没有一点力气。
  终究还是落下了,在他看到明昭之印时没有落下的泪,终究在这一刻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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