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下飞机，云碧瑶就傻眼了，十九年没出过扬州的云碧瑶，哪见过这样的地方，人多的可以用拥挤来形容，不是听说北京古老的房子很多吗？云碧瑶以为跟南方很像，可是看这情景，云碧瑶一下子就有了想逃的念头，可是她不能，半是倔强半是好奇，北漂的第一天云碧瑶就随着人群东晃晃西晃晃，漫无目的。到晚上的时候只有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她想找个便宜的旅店住下的，可是一问，碍于囊中羞涩，还是算了，路上买了个面包吃，就那么一小块也要二十几块，云碧瑶不禁想，果然是首都北京啊！
这里毕竟是北方，白天的时候可能人潮拥挤，再加上太阳的照射，感觉有些微热，可这夜里，还是比南方冷些的，云碧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千万不能这时候生病啊！包包里有音乐声响起，云碧瑶打开上面显示的是“紫萱”，云碧瑶猜到可能是那个女生，慌乱的挂了电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干嘛那么害怕。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云碧瑶想要是一直这样打下去不如接的好，这次是个陌生的号码，“碧瑶，我，南天。”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让云碧瑶想哭。可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让南天担心啊！“恩，我到了。”云碧瑶有些微微发抖，努力不让南天听出声音的一样，咬咬下嘴唇，冰凉冰凉的。
“住在哪里？”
“今天暂时住在旅店里，明天出去找房子。”云碧瑶回答。“这里真的很热闹。”
“哦，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买了手机再打电话给你。”
“恩，对了，刚才有个紫萱的打电话来的，我挂了。”
“哦，没事，回头我跟她说声，你早点休息吧，应该很累了。”是啊，是很累了，可是不是住在旅馆，是公园。没有热饭菜，也没有软软的大床，云碧瑶摇摇头，不是应该很习惯这样的状态了吗？为什么换个地方反而想起那些物质的东西，不免觉得有些可笑。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云碧瑶丝毫没有防备的迷迷糊糊的抱着膝盖睡去。
感觉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抬起头，天微微亮，一个老太太站在长椅旁慈祥的盯着云碧瑶。“孩子，怎么一个人睡在这？”云碧瑶忙坐起身，想要走，可是又走哪去呢？手不由得抓紧了包，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老太太上前走了两步，站在云碧瑶身后，“是跑出来的吗？”
云碧瑶转头看着老人，“奶奶，我是出来打工的，可我没地方住，你能告诉我哪里能租到房子吗？便宜点的。”老太太仔细的盯着云碧瑶看了会，云碧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店里倒是有地方住，不过，你吃得了那个苦吗？”
云碧瑶一听，忙点头，自己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以前也老打工，知道干什么都不容易。老太太领着云碧瑶走去店里。这是个饭店，两层，很大，装修很豪华的样子，楼上是包间。一进店门，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跟老太太打招呼，前台里边走出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女人，“妈，您怎么来了，这么早。”
“我不能来看看么？”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
“能，您随便坐，我总一下昨天的账，等下要开门了。”女人吩咐一个服务员到了茶水，就忙自己的去了。
“我那孙子什么时候回国啊？都打了好多电话了，也该回来学学生意了。”女人脸色一变，淡淡的回答，“那么早要他回来干嘛？店里不是有我们吗？他爱玩就让他多玩玩呗。”
“他是长子。你别忘了。”云碧瑶呆站在一边，搞不清楚状况，女人这才注意到她。
“妈，这丫头是谁？”眉毛一挑，高傲的看着云碧瑶，这眼神让云碧瑶想起那个女人。便冷冷的回过去，女人一愣。
“她是应聘的，我就带她来了，咱们这还差服务员么？”
“差是差，可是她做过么？”
“我做过。”云碧瑶肯定的回答。
“听你说话像是南方口音啊，哪人啊？”女人从前台走了出来，盘问着云碧瑶。
“扬州。”
“哦，那你先留下来做做看吧！咱们这包吃住，底薪900，做的好的话有奖金和酒水提成。先给你一个礼拜试试，不行，你知道该怎么办。妈，我先回办公室了。”说完拿着账簿朝楼上走去。老太太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云碧瑶算是安顿下来了，她由一个叫小艺的女孩领着去了宿舍，就在饭店后面，隔了一条街道。“你跟我住一个宿舍吧，我们宿舍只有三个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碧瑶。”外出打工云碧瑶知道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还是亲切点的好，可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你叫我小艺吧，我看我们也差不多大，我会多帮你的，不过，你得学会笑。看你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笑过，我们是服务行业的，你这样客人会不喜欢的。”小艺耐心的跟运碧瑶讲着，云碧瑶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宿舍还好，跟学校里差不多，云碧瑶在上铺。简单的收拾了下，就随着小艺去店里了。
跟着他们先是打扫卫生，然后检查餐具是否摆放整齐，就这些事搞好也差不多中午了，再然后就等待客人来吃饭。云碧瑶首先要学的是端茶倒水的姿势，说云碧瑶做过，那也只是皮毛，毕竟现在是在大饭店，规矩很多。因为云碧瑶是新来的，大家都借机会跟她聊天，可是她话很少，就以为她是个内向的人，也懒得跟她讲那么多了，只有小艺耐心的教她。云碧瑶接受新鲜事物还是很快的，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已经开始学背菜单了，这一点那个叫总经理的女人还是很认同的，开会的时候说，“云碧瑶是我见过最让人省心的员工，才一个礼拜，已经学会点菜了。”云碧瑶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对工作完全是不一样的态度，她起初还以为她会挑她毛病，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这样云碧瑶的工作渐渐稳定了下来，每天跟小艺穿过街道去店里上班，她很少出去逛街，除非需要买什么，每个礼拜有轮休，云碧瑶就在宿舍里看书，有时候替小艺值班。阳春三月，云碧瑶想起扬州，这时候应该是最美丽的，南天打来电话，云碧瑶跟他说自己过得很好，南天笑笑，没什么话聊。每次都只是简短的问候。秦芳芳的电话反而唠叨，云碧瑶也只是听，插不上话，干脆就不讲。北京形形*的人很多，白天跟夜晚完全是不一样的，大城市的人夜生活比较丰富，往往晚上忙的焦头烂额，云碧瑶已经学会强颜欢笑，而不让觉得很假。
“您好，欢迎光临！”云碧瑶见来了客人，微笑着迎上前去，“请问先生几位，有预定吗？”宁远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若有所思的笑笑，“两位。”云碧瑶快速的扫了一眼大厅，“您这边请。”宁远帆坐在云碧瑶带领的位子，靠近窗口，云碧瑶问，“请问您是现在点餐还是等人来了再点？”亲切有礼，云碧瑶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宁远帆还是看到了云碧瑶眼底其他的东西。“等人来了再点。”
“好的。”云碧瑶欲退回去，却被宁远帆叫住。“喂，请你们总经理过来一下。”云碧瑶一惊，这人怎么还没吃饭就要叫总经理，难道自己刚做得不好么？
“请问，有什么事吗？”云碧瑶小心翼翼的问。宁远帆白了她一眼，“客人有什么事要你问吗？让你找你就去找好了。”云碧瑶见他眼里透出寒光，不得不转身去楼上找了总经理。跟在身后偷偷观察着。
“妈。”云碧瑶看见那个男生站起身抱住总经理，有点纳闷，一下子又明白过来，这就是那老太太的孙子。云碧瑶悄悄退去，不打扰他们母子的团聚。
后来听说，那宁远帆是宁家长子，他并不是总经理亲生的，总经理还有一个儿子。云碧瑶奇怪，看他们那样不像是长子和后妈的关系啊，倒是比亲生的还亲，当然云碧瑶只是听听，她并无打探人家家事的习惯。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她的生活，现在的这种状态云碧瑶很知足。
仰望星空，云碧瑶想起了萧寒，来北京已经一个多月，北京很大，云碧瑶从不奢望能在这么大的城市与萧寒相遇，若是相遇，她能说些什么。只是想到与萧寒在一座城市，可能很近，她也不觉得那样孤单了。“碧瑶，还不睡觉么？”小艺穿着睡衣拿了件外套给云碧瑶披上，云碧瑶微微一笑，“你说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会遇上吗？”
“如果有缘，会的。”小艺倚在栏杆上，背对着云碧瑶。云碧瑶幽幽的重复着“如果有缘”“如果有缘”。。。。。。会吗？
因为云碧瑶工作出色，第一个月就拿了奖金，总经理开会的时候也常夸她，私下里已有些员工排挤她，不跟她在一个桌子吃饭，难缠的客人让她去服务，打扫的时候活都推给她干。。。。。。云碧瑶都默默接受，她并没有心思去争什么，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只是有些时候，你不想争别人也会跟你争，云碧瑶从来不生气，也不埋怨，南天打来电话的时候，除了说自己很好还是很好。“碧瑶，你不用迁就这些，我去告诉总经理去。”小艺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个性，实在是看不下去。云碧瑶拦住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也不忙。”
“可是那桌客人不是你服务的，你不知道吗？三天两头来吃饭，总是找麻烦。”小艺担心的看了云碧瑶一眼。
“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说着云碧瑶拿着两瓶酒走上楼去。轻轻叩了叩门，再进去。一屋子乌烟瘴气，云碧瑶轻轻皱了下眉头，又立刻舒展开，笑容浮上嘴角。“您们的两瓶剑南春，”把酒放在桌子上，“请问还有其他吩咐吗？”这样的云碧瑶让人想不到是那个冷淡漠然的云碧瑶，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的。
“有吩咐，来，”有一个中年男人打开酒倒满递到云碧瑶面前，“喝了你就走。”
云碧瑶保持微笑，“不好意思，本店有规定，员工上班时间不能喝酒。”不冷不热，不愠不怒，云碧瑶拒绝着。
“有什么事我们替你交代，你喝了就是。”酒杯依然举着，不依不饶。
“请您不要为难我，我也没喝过酒，很抱歉。”
“小丫头，不给面子是不是？”男人有点发怒，涨红了脸喊了起来。云碧瑶始终微笑，接过酒，一口喝了下去，顿时感觉喉咙被辣得冒火。强压下去淡定的放下杯子，“喝完了，我可以走了吗？”男人立刻又倒了杯，“再喝一杯，再喝一杯酒让你走。”
云碧瑶眼里闪过一丝冷淡，“不好意思，在座都听见了刚才您说我喝了就可以走的，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才勉强喝了下去，我实在不会喝酒，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云碧瑶弯腰致歉，不等男人说话快步走了出去。关上门一下子冲到卫生间，刚才喝下的酒混合着晚饭吃的少许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非常恶心。
“碧瑶，你没事吧？”小艺找到云碧瑶，云碧瑶已洗完脸，“没事。”
“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快回去工作吧。”说完走了出去，小艺还是闻到了云碧瑶身上的酒味。什么都没说。
晚上开员工会议的时候，云碧瑶被训了一顿，扣除奖金，“店规里有一条，员工不能上班时间喝酒，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违反店规就要罚。以后如果有类似的问题，可以找我或领班解决，不要逞强。”云碧瑶坐着，一句话不说，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难受，背后的两个女孩偷偷笑着，小艺瞪了她们一眼。
“你都不为自己说话吗？你也是不想惹事啊！”小艺跟着云碧瑶，街道的路灯通明，拉长着两个人的影子，缩小，拉长，缩小。。。。。。前面的几个人不时笑着回头看看她们。
“如果我要是事不关己，把问题丢给领导，或许她们可以解决的更好。”云碧瑶只是这样说，认为自己是做的不完美，被扣了奖金不说，到现在胃还难受。“一定是他们告状的，不然总经理怎么会知道。”云碧瑶没有说话，沉默的走着。快到宿舍的时候云碧瑶又吐了一次，她以前都是喝的啤酒，从不知道白酒喝下去这么难受，看来这么多年，自己的酒量也不过如此，自嘲的笑笑。
不过喝了酒倒是睡的香，感觉没睡多会天就亮了，云碧瑶只感觉头有点疼，嘴巴干干的，洗漱好后去店里了，今天小艺值班，所以没等她。“又要打扫，每天都做这些事，烦死了！”小艺拿着抹布抱怨着，边擦着玻璃，要一尘不染，连指纹都不能有。云碧瑶拖好地后检查着餐具，宁远帆走了进来，在门口静静看着云碧瑶，“您好！这么早怎么来了？”女服务员看到这位大少爷忙停下手中的活，上前打招呼。云碧瑶侧头看向门口，又转回去继续手中的活。宁远帆定了定神，朝楼上走去。
今天是礼拜六，昨天开会的时候就说今天要打起精神，会很忙，光预定就十几桌。中午这一阵忙下来，云碧瑶感觉腿有些酸，二楼走到尽头是一个偏门，打开就是一个小阳台，云碧瑶闲下来的时候就去那休息下。走到阳台边往下看去，听街道上北京人讲话的口音，云碧瑶感觉好笑，可又听不懂。“过来。”云碧瑶一惊，转身看见坐在楼梯上的宁远帆。他没有南天的温柔，也没有萧寒的放荡不羁，而是一种。。。。。。忧伤。不知道为什么云碧瑶竟听话的走了过去。宁远帆拉着她坐了下去。暖风吹拂着，云碧瑶的刘海轻轻飘动，有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宁远帆愣了一会，摇摇头，笑笑。
云碧瑶不解，“你笑什么？”宁远帆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坐着。他身上忧郁的气息让云碧瑶不忍心离去。不知坐了多久，小艺找了上来，看见云碧瑶坐在宁远帆的旁边，吃惊的拉着她要走，好像宁远帆是什么怪物一样。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云碧瑶的手，冰冷的让云碧瑶害怕，以前江玉燕总说自己冷，可云碧瑶感觉到今天抓着自己的这只手才是真的冷。云碧瑶回头看看，对小艺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小艺无奈地看了一眼，云碧瑶又重新坐了回去。
做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店里又开始忙碌的准备起来，小艺跑过来喊云碧瑶，“领班让你去对对菜单，看看厨房有没有缺的。”云碧瑶看了宁远帆一眼，还是没有起身，宁远帆反倒站起身，大步离去。云碧瑶真的搞不懂这个人，只是淡淡一笑，去了厨房。
“你呀，还是离那个大少爷远点。”小艺眼看四周，嘴巴却微微动着，“别看他表面上和总经理很好，但总经理毕竟有自己的孩子，宁家这样的店在北京大大小小数十家，大部分都被总经理掌管着，老太太有心给他，总经理能乐意吗？”领班一本正经的从面前走过，轻轻咳嗽示意她们别在大厅窃窃私语。小艺端了茶水离去，走的时候还轻轻对云碧瑶说，“别惹总经理不高兴，没好处。”云碧瑶看着前方有些发呆，从心里反而更加想亲近宁远帆，可能是某些相同的因数。
一整天忙下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云碧瑶懒懒的躺倒床上，沉沉睡去，半夜的时候好像接了一个电话，记不起来说了什么，好像是个女的，说了南天什么。早晨起来看手机的时候却是紫萱的号码，不在意的把手机调了振动。
“瑶瑶，”宁老太太喜欢叫她瑶瑶，这让云碧瑶想起妈妈，心里努力不去难过，还是揪着疼了。
“奶奶，今天怎么来了？我倒杯水给您。”怎么说这工作也是宁老太太给的，云碧瑶还是有必要这么做的，她不是善于拍马屁的人，只是想表达下谢意。
“来看看。她。。。。。。不在？”云碧瑶清楚宁老太太口中的她当然是指总经理。轻轻点点头，边帮她又添了些热水。
“小帆最近有来学习吗？”显然没有，云碧瑶只能实话实说，宁老太太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大厅，满脸忧愁和沧桑。
“碧瑶，看什么呢？快，有客人来了。”云碧瑶缓过神，迎了上去，面带微笑。心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作痛，她在想宁远帆在做什么。上楼的时候差点打破杯子，小艺不解的看着她。
如果说云碧瑶是一只刺猬，那她已经穿上厚甲隐藏起那身刺，不让人轻易揭开。而宁远帆却是一只拔了刺的刺猬。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刺猬，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