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浮生14
“你不要担心，姐夫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卜小瑜一扭头便对上了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眸，虽然没什么神采，可是却像艺术品一样漂亮。
卜小瑜心里叹了口气，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你姐夫是邢律师吗？”卜小瑜盘腿坐在电梯里，一副聊天的姿态。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姐夫可好了可厉害了。”小姑娘咧着嘴，笑的温柔秀气，语气里透出来的娇气让卜小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先还同情这小姑娘看不见来着，可是看起来这个小姑娘活得很轻松很自在很幸福。
本还打算说几句，此刻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我说吧，我姐夫一定会来的。”小姑娘昂起头，很高兴的模样。
先被打开的是电梯顶部，卜小瑜现在才知道她们所在的电梯，就算是顶部，离出口大概也有十公分的距离。“你怎么样？”出现在视野里的除了消防员还是那张不咸不淡面无表情的臭脸。
“你怎么还没走？”徐懋林昨天晚上明明说要去德国出差的。卜小瑜想起来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徐懋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卜小瑜噤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邢律师此时也在上面徘徊，一副焦急的模样，一会儿就探个头对小姑娘说：“文文别怕，马上就能上来了。”
那叫“文文”的小姑娘虽然看不见却懂事的点头：“我不怕。”
消防员放下绳锁下来，卜小瑜和女看护还好说，那个眼盲的小姑娘可怎么办？就算是卜小瑜和女看护合力，托上去这么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
此时，徐懋林腰上系着安全绳只身下来了。下到下面既无可以攀爬的点，悬在空中也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
卜小瑜的尖叫压抑在喉咙口，他那副样子很是吓人。成日养尊处优的一个人，最多只是在谈判桌上用言语与人厮杀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下来呢？上面的消防员都是干嘛的？怎么让他下来了？
徐懋林双脚着地才有闲暇看清卜小瑜的脸色，倒是第一次看到卜小瑜脸色铁青，嘴角不自禁的弯了弯，心情愉悦：“我下来把那小姑娘送上去，你们两个不行，上面的消防员要顾着上面，我下来也没什么。”
徐懋林说这些话多少有着解释的意思，大概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惊然对卜小瑜和颜悦色了一回。
卜小瑜点头，但还是说：“你可以不用下来，太危险了。”
徐懋林还想说什么，上面的人开始喊：“到下面了没有？把腰带拴在盲眼的小姑娘身上，快。”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徐懋林应了一声，将身上的绳索解下递给女看护。他们三人合力将小姑娘送了上去，没想到在上面接她的除了邢律师还有单垄。单垄头发有些凌乱的模样，脸绷的紧紧的没有笑意。卜小瑜没想到他也会来，有些疑惑地仰头看着他。
徐懋林看卜小瑜站在那里头呆嘴开的模样，非常不满，将从上面抛下来的绳索递给她，虎声虎气地说：“自己系上。”
谁知道，刚刚上去的小姑娘大概是听到了徐懋林的话，叫嚷道：“我要阿姨我要阿姨……”
卜小瑜把绳索递给一旁的看护，让她先上去。
徐懋林脸色更不好了，卜小瑜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她原本就没有想先上去。虽然小姑娘这一嗓子弄得她很难堪，但是到底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她虽说没什么圣母心态，但是去欺负一个小姑娘她还是不愿的，这小姑娘不过是娇气了一点，她刚刚的心态就跟徐懋林想她先上去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女看护被送了上去，中途折腾了好一会儿，电梯再次下滑，卜小瑜被吓了几次，现在倒是很镇定地扶住电梯壁。倒是徐懋林脸色有点白，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大。
她想起来徐懋林恐高，不知道恐高的人恐不恐低。
卜小瑜听到上面也是杂乱声一片，也不知因为什么，此时，心好像仿佛安定下来了。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呼吸缠绕，依靠在一起。
“你先上去！”徐懋林把绳索系在卜小瑜的腰上，对上面示意可以往上面拉了。电梯下滑了几公分，徐懋林拖着卜小瑜的臀部，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指导她，告诉她要站起来，然后手脚用力借着绳索的力道往上面爬，再上去一点，上面的人就能将讲她拉上去了。
卜小瑜坐在徐懋林的肩膀上犹豫，问道：“你等会儿怎么上去？”
“我自然有我上去的方法，你用不着操心。”徐懋林有些恶声恶气的说。
卜小瑜连忙噤声，试图站起来。
上面的单垄够着胳膊朝她示意：“老师，快点，没事的。”
心中虽然疑惑这孩子怎么出现在这里，但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卜小瑜还是自觉的闭紧了嘴巴，万事等上去了再说。
卜小瑜被单垄和一个消防员架着胳肢窝拎了上去，脚踩在电梯井的井壁上，井壁上都是油，脚下打滑无法着力，卜小瑜几乎是被就这样揪上去的。
她刚到上面，电梯再次下滑，这次她吓得够呛，转身扑在井口：“阿林！”
徐懋林背靠在电梯壁上朝她笑，笑得勉强又苍白：“没事。”
卜小瑜顿时就哭了出来，此时的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多年前。此时在她眼前的还是那个爱她护她的阿林。
单垄拉住她：“小心点，这就拉他上来。”
旁边的两个消防员安着工具，面容严肃，卜小瑜蹲在旁边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徐懋林在下面很难爬上来，借着绳索的力量也很困难，上面的人没办法，想着法子运了些踮脚的东西下去。
折腾了很久，徐懋林才一身油污的爬了出来。
卜小瑜站在人群的最外层看着他，虽然此刻形容落魄，但是温文尔雅的微笑点头，还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卜小瑜吁了口气，一放松就垂下肩膀，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游苗苗和丁喆怎么样了。
徐懋林拨开人群，拥住也是满身油污的卜小瑜，在卜小瑜看不见的后脑勺的方向放松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是精光闪烁：“怎么谢我啊？”他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她耳边轻轻说。
卜小瑜瑟缩了一下，涩涩的开口：“徐懋林，你晚点了。”
徐懋林握住她的肩膀，拉开距离，咬牙切齿：“卜小瑜，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
卜小瑜努力做出无辜的模样，努力想天真无邪的眨一眨她不算大的眼睛，眼睛眨了半天还是没有半点湿意，做不出水汪汪的模样。
“老师，你真不可爱。”旁边的单垄拨开人群，站在徐懋林的身后笑着说。
少年的外套不知道脱了放在哪里，身上只留着毛衣，头发还汗湿地黏在额头上，他好像浑不在意，笑得磊落。
“今天真是谢谢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卜小瑜问道，后面才是重点，她发现这孩子神出鬼没的。
“今天正好没课，我姐姐在这里上班，我就来玩儿啊。这么巧能遇到老师。”单垄耸耸肩，“老师你也太背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这儿的电梯停摆过。”一副遗憾的口气。
卜小瑜的头上顿时挂满黑线，那还真是赶巧了。
徐懋林握着她的肩膀：“走吧。”
卜小瑜的视线转向徐懋林：“去哪里？”她确实是打算把游苗苗扔在这里的。
“德国。”
“我没有护照。”
“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我还要上课。”
“请好假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苗苗跟丁喆在闹离婚。”
“她们已经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周末，我要回家看妈妈。”
“……”徐懋林终于没再说什么，空气仿佛都停滞了好几秒。
卜小瑜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是正常的黑，才偷偷吁了口气。
单垄一直目送着这两个人离开这里，转过楼梯再也看不见。猛地后面有人拍他的背：“看什么呢？”
不转头都知道是他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单垄转头看自己明眸皓齿的姐姐，姐姐笑得巧笑嫣然，他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跟我说，是不是看上邢律师家的小姨子啊？”单越拿眼朝旁边使了使，一副“弟弟，我知你心”的模样。
已经到了楼下的卜小瑜被徐懋林牵着，俩人身上油渍斑斑，徐懋林也不管路人频频回顾，拉着她过马路。
卜小瑜忍着疑惑跟在他的后面，他没开车过来吗？
“别看了，我从机场直接打车过来的。”徐懋林嫌弃的去捂她的眼睛。
卜小瑜扭过头：“谁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