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冰上起舞
虽然春节已过，宛城的白河岸边还好似隆冬时节，岸边一排排的柳树枝条上光秃秃的，在凛冽的北风中随风飞舞。今年冬天特别地冷，进入元月以来，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年三十的那场大雪现在都没有化完。
茉莉垂着脑袋站在一棵柳树下，眼前银装素裹的雪景，并没有让她感到欢喜，她的心中一片凄冷。昨晚，她收到了师兄的电话通知，出国半年做访问学者的导师回师大了，他要茉莉开学先到师大去一下，这下她不能跟乔淯一起返回东华了。
“丫头，怎么站这儿呢，风多大啊！”乔淯一见面，就嗔怪茉莉。
“我……我没感觉。”
“怎么了？”乔淯发觉茉莉有点不对劲儿。
“是不是想我了？”他故意逗着茉莉。
要在平时，茉莉早就跳起来叫着：“我才不想你呢！”可今天，她的眼睛红了红，没有说话。
乔淯感觉问题严重了，他心疼地把茉莉搂进怀里说：“丫头，你今天怎么了？怪我没有去看你吗？”
见茉莉摇头，他接着问：“爸妈训你了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别让我着急。”
爸妈反对的事能告诉乔淯吗？茉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不说，为什么要两个人都痛苦呢？
半天，茉莉开口说：“导师叫我开学回师大，我不能跟你一起回东华了。”
原来如此。乔淯松了一口气，脆弱的丫头，已经不忍和他分离了。
“没有什么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有时间，我就过去看你，好不好？”他柔声安慰。
乔淯！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想到父母的态度，茉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把头埋在乔淯的怀里哭了起来。
“丫头，丫头，你要坚强些……”乔淯连声呼唤，诧异茉莉怎么会这样伤心。
“你知道的，张永和卢勤大学四年都不在一个城市，他们都坚持过来了，我们只要两年，毕业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乔淯试图用事实说服茉莉。
毕业了就能在一起了吗？茉莉还是伤心地哭着。
乔淯只好捧起茉莉满是泪水的脸，他轻轻地吻着，喃喃地说：“丫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渐渐地，茉莉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两眼迷茫地望着远处的河面。
远处，大地一片白茫茫，由于连日低温，白河河面早已上了冻，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像北方地区，对于地处中原的宛城，河面全部上冻毕竟难得一见，这也成了宛城今年新添的一景，人们新奇地在河面上走动着，小孩子溜起了冰，挺热闹的。
为了给茉莉岔开心思，乔淯突然说：“丫头，想不想到冰上去走一走？”
“啊？”茉莉有一点儿吃惊，她害怕地摇摇头。
“走走吧，难得一遇的景致，我陪着你！”
茉莉还是害怕，万一冰裂了……
“不会的，跟着我就好了，相信我吗？”
“相信，可是……”茉莉还在犹豫，可乔淯已经半拥着她朝河面走了过去。
一踩上冰面，滑溜溜的，茉莉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她牢牢地抓着乔淯的棉袄，小心地盯着脚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河中心。
四周空旷极了，远望过去，整个河面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在冬日傍晚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茉莉突然想如果这个时候冰面裂了，她和乔淯一起掉了下去，那么是不是就会永远在一起了呢？
很快，她就为自己这个愚蠢的念头后悔不已，赶紧在心里“呸呸”两下，生活这么美好，她和乔淯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死呢？
看着茉莉若有所思的样子，乔淯微笑着说：“我昨天刚刚听水文监测站的邻居说，今年的冰面平均有二十公分厚，大桥下面还厚一些，北方这样的厚度差不多都跑汽车了，而且刚才我还看到一个人骑着载货的三轮车就从桥下的冰面过去了，所以我才放心带你走的。”
原来如此。对呀，乔淯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了？他是她的乔淯啊！那么我们的未来……
茉莉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你怎么这么坏！刚才不告诉我，害我吓得不行！”
她长出了一口气，又不禁暗暗佩服自己，原来向来循规蹈矩的自己也会做这样冒险的事啊！
见茉莉开始有精神吵嘴了，乔淯的一颗心也轻快起来，“告诉了你，你还会印象深刻！这可是宛城多年难得的奇景啊！”他说着，又伸手给茉莉拉了拉帽子。
看着茉莉轻松的表情，乔淯突然说：“丫头，我们跳舞吧！”
在冰面上跳舞？他疯了吗？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茉莉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
“会很好玩的，来呀！快点！”乔淯伸出手来，做出一个不太标准的邀请姿势。
“你会跳舞？”
“不太会，学校扫舞盲的时候被强制学了一点点。”
茉莉想起师大也扫舞盲，她在体育课上勉强学了一点，就再也学不下去了，因为她觉得那些男生都太难闻了，一股汗臭味儿，一想还要搂着自己的腰，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后来，她干脆逃课了。
乔淯搂着茉莉的腰轻轻地旋转起来。
四周的景物一下子都转动起来，光滑冰面带来的速度感使茉莉感觉自己好像插上翅膀飞起来了！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却一点也不笨拙，原来在冰上跳舞是这么地轻松而快乐啊！
“你怎么知道好玩？”好不容易站稳了，茉莉哈着白汽问，眼里的余光扫了一下，发觉大家都玩得挺热闹，根本就没人注意自己和乔淯。
“冰面的摩擦系数小啊！物理都忘完了！”
“谁像你！我的物理本来就不好！”
茉莉往前走了两步，又踮起自己的脚尖，在冰面上划了划，真的好光滑啊！
她想起小时候练过的舞步，一时技痒，缓缓地把脚尖立了了起来，双手从身体两侧举至头顶。
“看我！乔淯！”她大声地喊着，缓缓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
乔淯看到光洁的冰面上茉莉穿着奶白色的连帽束腰小棉袄转动着，帽沿上镶着一圈同色的短兔毛，脖上绕着一圈大红色的围巾，长长的围巾尾随着她的转动飘荡起来，一瞬间，仿佛一只美丽脱俗的丹顶鹤在平静的湖面上翩翩起舞，好看极了。
茉莉越转越快，她感觉自己像小鸟一样飞了起来，飞呀，飞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这感觉真好！
乔淯却担心起来了，忙喊着：“丫头，慢点儿！小心摔跤！”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茉莉已摔倒在冰面上，乔淯连忙赶上前去。
“快起来！叫你慢点儿你不听！”乔淯伸手去拉茉莉，嘴里没忘同时责怪她。
“哎呦……”茉莉起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她捂着自己的一只脚脖，像是站不起来了。
“怎么？崴脚了吗？”
“好像是……”
乔淯忙蹲下来，见茉莉穿的是一双硬底皮质小短靴，这哪里是跳舞的鞋子，
“你呀！”他一阵心疼，又想张嘴责怪茉莉，忍了下来。
在乔淯小心地搀扶下，茉莉终于站了起来，她抬脚试了试，歪扭着走了一步，咧了咧嘴。
可真笨！茉莉心中一下子伤感起来，没有了乔淯，自己就像断了羽翼的小鸟飞不起来了！
乔淯看茉莉又在瞎想了，连忙说：“回去吧，我送你！”他半蹲着身体，拍了拍自己的背。
“乔淯……”茉莉迟疑着，“我自己能走，我很重的。”
“你的脚还能走吗？快点！听话！”
茉莉明白，乔淯的话听来既不耐烦又毋庸置疑却蕴藏着无限的温柔和体贴。
她顺从地趴上他的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乔淯反过手来，把娇小的茉莉稳稳地背了起来。
“朝前走，我们干脆走过河去。”乔淯头也不回地说，他的侧脸在斜晖下愈发得温和。
“啊？”茉莉又吓到了。
“你家不是在河那边吗，正好走过去，送你回家。”原来乔淯已经算好了这是最近的距离。
看到前面一些胆大的人已经快走到了河的对岸，茉莉不说话了，她想起了那年岱山观日台前，乔淯笑着对她说：“你不会真的要我背你上去吧？”现在，在这冰天雪地的白河上，自己竟然真的伏在了乔淯的背上，他的肩膀那么的宽厚，双手那么的有力，茉莉心里很是稳当。
她仿佛忘记了自己脚的疼痛，嘴里说着：“乔淯，你累了，要放我下来歇歇。”。
“知道了，你那么轻，哪里累得到我！”乔淯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茉莉又开始紧张地盯着脚下的冰面，这可是两个人的重量啊！
于是，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乔淯背着自己缓缓地走到了河的对岸。
一上岸，乔淯小心地放下茉莉，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又给她拉拉散开的围巾，就走到路边招手找出租车了。
很快，茉莉回到了家中，她悄悄地歪着脚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提起去见乔淯的事。
初六，乔淯返回了东华，没办法，公司过年也只有几天假。乔淯不让茉莉去送自己，其实，他是担心她的眼泪会因离别哗哗而流，不见，反而是好的，他只在电话里向茉莉告了别。
虽然离开学还有些日子，茉莉决定提前到师大去。乔淯走了，她的心空空的，往日家里的温暖竟然也感受不到了。
临走的那个晚上，妈妈来到茉莉的房间，她小心地看着茉莉，试探地说：“闺女，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别让我和你爸挂心。”
妈妈一语未了，茉莉真想还像小时候一样扑进妈妈的怀里痛哭一场，可她忍住了，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意撒娇的小姑娘了，她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妈妈叹了叹气，出去了。
外面隐约传来妈妈和爸爸轻轻的说话声，茉莉心里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