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竟然不忌讳楚凌裳?
  探子也没料到王上会突然说了句这话,嘴巴张了张,“王上,她——”
  “说!”又是很淡然的一个字从他唇齿间滑落下来,轻描淡写地将探子和虎漠的奇怪神情忽略掉。
  探子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却听到床榻上的楚凌裳开了口,“等等。”
  三人顺势看去,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明显的坚持,无力起身下了床,撑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匈奴十万大军被灭,都城快报无非就是内部争论不休,她才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知道他的事情。
  一掀开帐帘,夜色将她娇小纤细的身躯吞没——
  他一直盯着帐帘的双眸陡然暗沉了下来,严苛的双眉之间扫过一丝隐忍,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虎漠暗自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天知道他真怕她刚刚大胆的行为激怒了王上,要知道王上刚刚已经默认了她可以不用离开,她公然这么做无非是想用无声来对抗他的权威。
  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大胆了。
  “说吧。”赫连御舜突然命令了一句,这一次他的嗓音似乎透着隐隐的不悦。
  探子也自是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来,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王上,都城已经接到了十万大军溃败的消息,单于动了怒,而二王子又借机向单于提议剥去您的兵权,想要亲自领兵再次出征,单于命您火速回都复命呢。”
  “什么?剥去王上的兵权?”虎漠一蹙眉,这个二王子怕是就等着这一天吧?“王上,看来我们不能再在路上耽误时间了,二王子一心想要取而代之,怕就怕在单于早已经动了心思。”
  一丝冷笑轻轻逸在赫连御舜的唇边,直至眸底最深处,慢慢地凝结成令人寒意十足的冰于琥珀色的瞳仁之中。
  “他想领兵出征?真是笑话!他有这个本事吗?”
  “王上,二王子虽然谋划不足,但他毕竟是在单于身边,我们不得不防啊。”虎漠脸上泛着一丝担忧。
  “王上,将军说的是,现在都城上下全都知晓匈奴大败之事,卑职听说二王子近日来与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来往甚密,恐怕其中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王上,事不宜迟,我们已经在此驻扎了三天,还是请王上下令立刻启程吧。”虎漠觉得事情可大可小,万一真的被二王子趁此机会陷害那岂不是糟糕?
  赫连御舜眉间跃过微微的思考之意,眸光却下意识转向了帐帘之外,眸光隐了隐,最终遮去了刚刚一瞬的权衡利弊,淡然说了句,“虎漠,传令下去明日启程。”
  虎漠没有立刻领命,而是着急地问了句,“王上,难道不是现在吗?”
  王上这是怎么了?都城都十万火急了,他们竟然还要明日才启程?
  “传令!”赫连御舜从来都没有解释的习惯,只是微微加重了语气。
  “是。末将领命。”虎漠没有办法只好这么办。他从来都不质疑王上的每一个决定,直到现在,他真的不懂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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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野间一片寂静,除了篝火旁偶尔的交谈声。
  走出营帐的楚凌裳选在了一棵树旁坐了下来,淡淡的月色映在她宽大的长袍上,长长的青丝倾泻在身体两侧,散发着如银子般的光亮。
  头顶上偶尔飞过几只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亮犹如夜阑间的小精灵,她忍不住抬头凝望,完美弧度的小脸如同一块凝玉,虽然依旧苍白,却无法遮住惊人的美丽。
  再远处就是镶嵌在天空上的星子,像是仙女手中的宝石洒满了夜空,将这个夜晚点缀得太过动人和沉迷。
  有多久没有仰视夜空了?
  最后一次似乎还是在山谷之中,那一次是师兄还没有下山,她和师兄坐在师父两侧,谈论当今局势、天下大事,并且仰望星空占星推运,对于占星之术她和师兄也只是略懂一二,但师父不同,他独具慧眼,往往能够说出与众不同的观点来。
  而青袖呢,她就在旁边有事没事捣乱一小下,又或者跟两只鹤儿打闹成一片。如今想想那一幕,竟然仿若隔世。
  正想着,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上前,轻轻挥舞了一下手臂,眼前的萤火虫便散了开来,美丽的光亮顿时变得零零散散。
  再一看,是一张年轻的男子脸,看上去应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
  “你喜欢萤火虫?送给你。”他主动朝她展露笑颜,很干脆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将一个布袋拿了上前,轻轻打开一个小口,里面竟有萤火虫在撞击着、飞舞着,身上的光亮映明了布袋。
  章节目录 卷四 106 情绪反复的王(2)
  眼前的男子笑容十分灿烂,他明明就是在沙场作战的一个士兵,却从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杀戮来,纯净得如同稚儿,干净得令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她伸手轻轻接过他递上来的布袋,看了一眼忍不住说了句,“为什么要抓它们呢?还是让它们过自己的生活吧。”说完,将布袋轻轻展开,几只萤火虫忽闪着翅膀从袋子里轻轻飞了出来。
  隐隐的光亮映在她的脸上,像是由清泉流淌过凝玉般的美丽无瑕,看得年轻男子痴了眼,不由赞叹道:“你长得真好看。”
  如果是一般男子,她早就拂袖离去,但眼前这个男子言语间能够听出是明显的感叹,丝毫没有亵渎的意思,亲切得像个朋友,轻轻扬起唇角好奇地问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别看我年龄小,可我十岁就上战场了。”男子许是怕被她瞧扁,连忙又补上了一句。
  楚凌裳心底不由得轻叹,战乱之年就连十几岁的孩子都成了老兵,他才十五岁,看上去倒像个大人似的,相比这些年也饱经风霜。
  “看你长得不像匈奴人,你叫什么名字?”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略感疲惫的身子微微依靠在树干上,问了句。
  “姑娘好眼力,我其实是楚国人,自小就跟着娘来了北方,娘后来嫁给了匈奴牧民,所以我是在匈奴长大。”男子倒丝毫不掩藏自己的身份,许是家常便饭了,说来倒也顺嘴,挠了挠头,“哦,你可以叫我乌可。”
  “乌可?”楚凌裳只觉得心中一暖,原来他也是楚国人。
  “也是鹏鸟的意思,这个名字是我后来的爹爹给取的。”
  “那你的本名叫什么?”
  “我——”
  “他的本名啊,哈哈,我们都叫他小石头。”又一名匈奴兵走了上前,一屁股坐在了男子的身边,伸手在他结实的肩头上用力拍了拍,看着楚凌裳笑了笑,“他刚来到匈奴的时候,我们听他娘这么叫过。”
  他竟然说了一口标准的汉语。
  许是见到乌可与楚凌裳相谈甚欢,很多匈奴兵们也都跃跃欲试,不过似乎又在顾忌言语不通不敢上前,只是围在他们三人旁边静静地看着楚凌裳说话的样子,时不时还看着他们三人说话的样子跟着笑一笑。
  很显然,这里很多匈奴兵是不会说汉语的。
  她倒是忘记了这点,这么久以来赫连御舜都是用汉语同她讲话,她就误以为他的手下都是懂得汉语。
  这群匈奴兵主动示好的样子令她有些惊讶,多多少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开始见他们围上来还以为又要对她做什么事情,结果发现他们只是站在一边没有动作,心中的警觉才慢慢放下。
  他们竟然很好相处,与当天将她折磨个半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样,乌可则对着后来坐下来的匈奴兵做了个鬼脸,故意一挑眉道:“盾蒙,你真的很无聊是不是?哪有在姑娘面前揭短的?小石头小石头地叫着真难听。哦——”说到这儿,他又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楚凌裳一番,“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胆呢?竟然女扮男装,前天看见你跑出来呕吐的样子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怎么就变成了姑娘。”
  原来他就是那个曾经指着楚凌裳大呼小叫的男孩子。
  楚凌裳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盾蒙一下子拍了一下乌可的头,故意喝了一嗓子,“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叫乔装、乔装不懂吗?”
  “哈哈——”乌可爽朗大笑,其他匈奴兵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跟着哈哈大笑。
  她发现,这群人也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可人人都说匈奴人是蛮夷,经常争夺抢掠,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鲜血还是鲜血,没想到他们也有和善的一面。
  “等等——”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乌可,“你刚刚说什么?前天?”
  她怎么记得是昨天昏倒的呢?
  “是啊,前天,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扎营了三天了。”乌可拨开了盾蒙的大手,说了句。
  “啊?为什么会这样——”她陷入了不解之中。
  “我想可能是因为姑娘罹患了风寒吧,所以王上才下令延迟启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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