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这完全是一招险棋,一旦华阳公主没有这番行为,那么这杯毒酒——
  他的眉头紧蹙,暗自打量着一脸铁青的赫连御舜。
  他看向新娘子的双眸却是黑暗的,寒冷的,如同一座令人骇然的冰山,不敢轻易触碰。伸手将新娘子的头搂在怀中,让外人看上去他是多么心痛,然而,涔薄的唇不着痕迹地抵在了怀中女子的耳畔,近乎耳语,缓慢而残忍——
  伊柯心里如明镜似的,他们下的毒是在南华公主的杯中,一切都是华阳公主突然搅乱了原本的计划
  右谷蠡王伊柯等人也走了上来,见到这一幕后,脸色极为难看,尤其是伊柯,他看了看二王子,脸上尽是不解。
  喀查一直站在原地,双手死死攥着,虽是尽力在压抑着莫大的悲伤,但眼中早已经染上雾气。
  夜崖迹站在一边没再动弹,不经意扫过南华公主的面容,见她神情平静,不由得心生疑惑,南华和凌裳一向交好,怎么见到凌裳出了事,她一点忧伤都没有?
  夜崖迹见状后先是一愣,随即起身就要上前——
  她扑到了缇雅的面前,拼命晃动着缇雅的身体,希望她能够醒来看她一眼,然而,缇雅早已经气绝身亡,就连后来赶到的御医见了,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心“咯噔”一声,那中毒的人就不是楚凌裳,而是——单于!
  怀中女子挣扎了一下,“噗”地一声又吐出大口的鲜血,抽搐着,当场毙命。
  想想,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新娘子怎么会突然成了缇雅?缇雅被毒害?缇雅喝下的是原本单于要喝下的酒伊柯心中一抖,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是有人想要毒害单于?还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想要毒害楚凌裳?又或者——有人的确想要毒害缇雅?
  最先冲上大殿的便是缇雅的阿爹喀查,然后便是她的祖父邹仑,见到躺在地上早已经奄奄一息的竟然真的就是缇雅后,惊呆住了,两人如同雷击般,邹仑的身子如同秋风的落叶抖了抖,差点一个身心不稳坐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缇雅的娘声嘶力竭的哭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殿上的人这下子全都看得真切,先是华阳公主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是于单陡然瞪大了双眼。
  毒是下在单于杯中的,华阳只是凑巧跟他讨了一杯酒,有人有意是要毒杀单于的!是谁,要毒杀单于?
  赫连御舜却用健硕的身躯遮住了新娘子的脸,也遮住了殿上人的所有视线,他刚刚的嗓音是如此悲痛,悲痛到几乎可以令天上的鸟儿为之动容,让花儿跟着憔悴,可是——
  赫连御舜烦躁地扬手,大手“砰”地一下用力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案几应声而碎,可见他的内力深厚非常,所有人都看向他。
  赫连御舜的指关节也攥得咯咯直响,还没等邹仑和喀查反应过来,一把将陪伴在新人的丫鬟扯了过来,冷声低吼着——
  大殿上下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唯独两个最冷静的人,一个是南华公主,另一个便是夜崖迹,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中却飞速运转,凌裳去了哪里?缇雅又怎么会穿着喜袍?抬眸看向了赫连御舜,又暗自观察着于单等人的神情,似乎,有点明朗些什么了。
  南华一直将目光放在夜崖迹的身上,她知道,以他的冷静和旁观者的聪慧,很快就能想猜个事情大概,只可惜,她也是帮凶,他是否能够猜到?
  “贱人,我杀了你,赔我女儿的命来!”喀查见赫连御舜也不知情,愤怒地一把揪过华阳公主,抽出一把长刀便向她刺过去——
  卷六 226 谁掉进了谁的陷阱?(1)
  “啊——”华阳公主一声惊叫,紧接着,于单等人便拦住了喀查的行为。
  “放开我,我非宰了她不可!”喀查怒吼着。
  华阳公主原本就被刚刚那一幕吓得六魂无主了,再经过喀查这么一比量,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只是赐了杯酒而已,人怎么就死了呢?
  “二王子调查此事,想必不妥吧?”南华公主意外地开了口,声音清淡冷然。
  “什么?荒唐!”赫连御舜气得目露怒火。
  “你、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怎么任由她胡闹啊。”缇雅的娘亲声嘶力竭地痛哭着,指着小丫鬟颤抖个不停。
  “凌裳在哪里?”赫连御舜冷言喝道。
  “单于,儿臣也愿帮助调查此事,以示华阳公主的清白。”
  “单于,郡主所中之毒是麻藤,一种只在匈奴国生长的植物。”一直未开口的夜崖迹终于出声,轻步上前,看了一眼郡主早已成了黑紫色的面色。
  “反了,真是反了!”军臣单于忍无可忍,大手猛的一拍案几,指着御医道:“能不能查出郡主是中了何毒而丧命的?”
  “可恶!”军臣单于拍案而起,厉声说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何人竟敢大胆在今日下毒,我必然不会轻饶!”
  “君父放心,此事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军臣单于眼睛里迸发骇人光芒。
  “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知晓的?”一旁的邹仑也终于开口,声音颤抖,眼底浑浊,世间最大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上、老爷、夫人,我、我知道这件事”
  “荒谬,麻藤虽有毒性,但不至于令人致死,你在胡说什么?”御医们自然心高气傲,不容外人品头论足。
  一旁的伊柯闻言后目光略惊,连忙暗自碰了碰于单,于单恍然,也连忙跪在了单于面前——
  丫鬟也哭得泪流满面,“夫人,奴婢真的一切郡主只是乱说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奴婢没想到郡主真这么做了”
  丫鬟拼命摇头,“奴婢真的不知啊,王上”
  于单抬头,看向南华公主,不悦蹙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面尚化和荷面和。什么?
  他现在还一头雾水,但很显然伊柯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只要照做就可以。
  他相信,缇雅不过是做了替死鬼,这些人中间,有人想要他的命才是真。
  军臣单于一惊,“你是说,寒蝉子是中了匈奴国的剧毒而亡?”他知道寒蝉子仙逝一事,但没料到会和匈奴国有关。
  军臣单于点头,“传令下去,厚葬缇雅,并追封为匈奴国忠义之女。”很显然,这次是缇雅的胡闹才导致丧命,但也因为她的胡闹,才让他逃过此劫,出于这点,所以才封了谥号给她。
  军臣单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有些迟疑了。
  军臣单于眼睛一眯。
  单于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去,这是一杯要毒害他的酒啊,想想就心寒。
  南华轻轻一笑,“这件事关系到缇雅郡主是否能够沉冤得雪,也关系到何人竟敢下毒在单于的杯子里,又关系到凌裳的安危,如果不是华阳公主抢着赐酒的话,我差点也成了赐毒酒的罪人,所以我有权利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崖迹没有理会御医们的言辞,弯下身,用扇柄轻轻撩开郡主脸颊的发丝,仔细观察了一下,而后淡淡说道:“是麻藤没错,这种植物是其中一味毒,经过提炼后毒性便会大增,藏于水中可以致命,闻上去也足可以致命,这种剧毒无解药可解,很早便为匈奴先人禁用,所以很多人不知晓很正常。”
  夜崖迹眼底黯然,点了点头。
  夜崖迹面向邹仑轻轻行礼,以示安抚,又看向单于道,“在下曾在匈奴住过一段时间,在民间也略闻过这种剧毒,并且——”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家师也是被其毒所害。”
  御医们无奈摇头,“单于,郡主这毒很奇怪,下官们都没见过。”
  所有人循声看去,竟是缇雅阿娘身边的小丫鬟开口说话。
  混乱之中,突然有个怯怯的声音扬了起来
  缇雅一家也明白单于的意思,哭着谢恩。x
  赫连御舜上前,单膝跪在军臣单于面前,一脸坚决道:“单于,缇雅郡主被人毒害,凌裳又恰巧失踪,这两件事息息相关,请单于恩准,命儿臣立刻调查此事。”
  赫连御舜如同疾风,上前一把将她揪了起来,狠狠喝道:“说!怎么回事?”
  赫连御舜的脸色一变。
  趁着两人同时提出请求的空挡,伊柯暗自看了一眼雀呼,给雀呼使了一个眼神,雀呼立刻明白,悄悄退下了台阶
  这丫鬟被惊了一下,双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奴、奴婢是一直伺候郡主的,昨、昨晚上郡主曾经告诉过奴婢,说、说什么不服气楚凌裳嫁给王上您,郡主要偷、偷着以桃代李还说、还说礼毕后才能掀盖头,就算王上知道了真相,你们两人也、也成亲了”
  邹仑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伤心道:“单于,这件事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下毒之人必要查出,缇雅才能死得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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