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卷七 255 异象之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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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邑城,不知是军臣单于没有太多留恋,还是怕睹地思人,总之,很快就划给了赫连御舜,这段时间,无论是南方大汉还是北国匈奴似乎都风平浪静,这种平静,就好像是潜伏在深夜中的巨兽,一动不动,所有的危险全都掩藏在平静的呼吸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起身攻击。
  静和轩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一如夜崖迹的人,总是透着淡淡如水的柔和,无论快乐悲伤,似乎没有太多的波动。
  这几年他一直住在这里,单于特赐了静和轩给他,并也因为他这几年的辅佐,试图赏赐他官职,只是被夜崖迹婉拒了,他对荣华权贵一向淡若清风,从未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得太重,军臣单于虽是觉得可惜但也从不勉强,也随他了。
  “不,万事万物的运行都有一定的规律,如今并非太平盛世,却如此宁静,这必然在酝酿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风波,世间万物往往就是如此,越是平静,掩藏的危险便越大。”夜崖迹脸色转为认真。
  “哦?你推算了什么?”夜崖迹轻问。
  “师兄,我并非故意推算,不过是前几日见南部夜空星辰有异,由此想来推算个试试,没想到会令我大吃一惊。”她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师父为我逆天改命后,我也晓得命运已然发生了改变,之前初入汉宫之时,我见大皇子刘荣并非有太子之象,更没有帝王之貌,反而是王夫人诞下的十皇子刘彘带有帝王之象。”
  “这日子太过平静,也未免是件好事。”
  从邑城回来后,她就一直处在矛盾之中,赫连御舜那晚的话再清楚不过,同时也很明确地让她知道,这几年她服用药物之事其实他是知晓的,之前她曾经想过种种的可能性,能够想象到最直接的一幕便是他的勃然大怒。
  他的心思,只有楚凌裳清楚。
  他的话将楚凌裳从恍惚的心思中扯了出来,看了看手中的棋子,这才想到正在对弈,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乱七八糟的棋盘,不由得笑了笑,将棋子放在了一边,罢了,这种棋不下也罢。
  又或者,还有南华公主明白。
  只可惜,这种等待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夜崖迹也正有此意,放下棋子后,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清茶,又看了看外面午后的日光,映得窗外白雪更是闪耀着盈盈之光。
  夜崖迹微微一愣,“凌裳,你忘记师父的教导了吗?”
  夜崖迹点头,认真倾听,他没有通晓宿命的本事,而这方面师妹是绝对不会打妄语。“但我们到了匈奴第二年,大皇子刘荣便因邀请鬼谷之人有功而被立为太子,这跟你之前的推算完全相反是吗?”
  夜崖迹见她一直执着棋子不放,倒也极有耐性地等着她,良久后温淡地开口,“这棋局心事重重,再下也枉然。”
  她何尝不明白师父的用心良苦,人心始终是自私的,就像师父一样,她是他疼爱的徒儿,纵使他知道天命难违,不也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为她逆天改命吗?
  她点头,师兄的说辞并不是不无道理。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底近日来的担忧,“师兄,前几日我无意推算,却算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个结果在师父为我改命之前也出现过,我真的不明白。”
  寒蝉子生前曾告诫过她,非到万不得已或者不为朝廷官宦者,定然不要轻易推算国运如何,命运之事早已注定,知道越多,心思便会变得贪婪,遇富便想坐享其成,遇灾则自暴自弃,人定胜天和命运安排原本就是矛盾,是通晓宿命之人都无法参透的难题,为了不让自己的徒弟遭受其害,所以他一直不希望楚凌裳轻易去推算国运。
  所有人都不明白,依照夜崖迹这般的本事,想要讨个一官半职是极为容易之事,既不想做官,又没想过离宫居住,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她一直不了解他,还是他早已经习惯了不按常理出牌?
  楚凌裳不知道,夜崖迹亦不知道。
  楚凌裳将棋盘收好后,听到夜崖迹的话,眉心处微微蹙紧,“师兄,你感觉到什么了?”
  楚凌裳眉梢凝重,看着夜崖迹一字一句道:“大汉的命运。”
  梅白俗九四梅九。胸口有些发闷,连师父都无法逃脱的命运她要如何逃脱?
  赫连御舜是个强势的男人,想当年她联合南华公主骗了他,后果都不堪设想,现如今是她用药物来骗他,依照他的性格冲冠一怒必不可少,可没想到
  这几天心情的沉重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是做了一件最不道德的事情,自以为没有被发现,结果才知道,对方不但发现,而且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用沉默来应对着她的任性和自私,这种感觉很难受,很有负罪感。
  青袖每晚送进房间的药物被赫连御舜强令禁止了,他似乎变得就是这样,就拿这件事来说,他直接采用怀柔政策,温柔地命令,强制的禁止,最后还能让她心存内疚之感。
  静和轩内,楚凌裳和夜崖迹相对而坐,两人虽是静静对弈,但各自心思都不同,尤其是楚凌裳,接二连三下了错棋,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静和轩外,两只鹤儿又在嬉戏,相对于它们,只要有主人的地方哪里都是快乐的。
  “是。”楚凌裳肯定地说了句,“刘荣坐上太子之位,我以为这与师父为我逆天改命有绝对的关系,命运原本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也影响到周围的很多人和事,之前的推算全部推翻,我也无法再通晓改命之后的事情。”
  “那你又推算出了什么?”夜崖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重大之事,绝对不会让他这个师妹失去了主意。
  楚凌裳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缓解胸口中的沉闷,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因异象而推算了一番,这才发现汉宫以及大汉的未来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不出一年,太子刘荣将会丧命,太子以及未来新皇之位将会有他人代之,一切都与我未被师父改命之前的运势一模一样。”
  卷七 256 异象之变(2)
  夜崖迹先是微微一愣,思考了片刻轻声道:“也就是说,在你未被改命之前就推算出大汉的国运,与你前几日推算的情况一样?”
  “是。”楚凌裳轻叹,“我发现,到头来像是从未改变过一样。景帝还是一样亡于六年后,薄皇后还是一样被废黜,太子刘荣最后还是会丧命,未来大汉将会越来越繁盛,却也将会走向衰败。”说完,她看向夜崖迹,眉心凝着化不开的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匈奴未来如何,你必然也推算了吧?”夜崖迹也深感不解,想了想问了句。
  “军臣之后何人为新单于?是当今太子赫连御舜还是二王子于单?”
  “凌裳,难道你也想为赫连御舜逆天改命?改命一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于单真的成为匈奴国名正言顺的太子,那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夜崖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只为七十年?”夜崖迹心底微微一惊,开始掐算一下从冒顿继位到现如今的年份,眼底的担忧越来越重。
  “可现在坐上太子之位的是赫连御舜。”夜崖迹蹙紧了眉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你推算大汉的国运前后都是一致,为何匈奴太子人选发生了偏差?”
  “如何?”夜崖迹的面色也变得微微凝重。
  “如此一说,赫连御舜有危险。”夜崖迹不难总结出这一点,一旦于单成为太子,那就意味着赫连御舜失宠,后果将会无法预料。
  “师兄,也许——并没有发生偏差。”楚凌裳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蔓延,“想想看,当时我见到刘彘有帝王之相,刘荣却坐上了太子之位,但刘荣必然丧命于未来,说不定登基为新皇之人便是刘彘,也就是说,刘彘早晚会被封为太子,看南国夜空,最近星辰有突变,也许预兆已经开始。赫连御舜现在虽然太子,但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就意味着赫连御舜就算是太子也无法成为新单于,如果于单又成为太子,那么这一切不就是按照命运原本的安排在进行吗?”
  “御舜定然会有危险,大汉星辰有异,此事必然会牵扯匈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御舜出事。”
  “我不管,我只要他活着。”她的眼底光芒十分坚定,眸光一转看向夜崖迹,“如果换做是南华公主,你又如何?”
  “是,但我曾见过十皇子,他的确生有帝王之象。”
  “这便怪了。”夜崖迹起身,“依照你的推算,匈奴国运衰败之时是新皇登基数年之后的事情,难道那个十皇子便是令匈奴国国运大败之人?”
  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逸在她的眸底,轻轻咬了咬唇,良久后道:“从五行运势来看,盛为极后转为弱,匈奴将与冒顿、老上、军臣三代单于最为强盛,而后国力便会消弱,也许历朝历代都无法摆脱这种五行运势的安排,匈奴繁盛只为七十年,七十年之后大汉空前强盛,以至于匈奴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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