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丁大为在职中学的是文秘专业。走入社会才知道，那是最没用的专业，什么专业技能也没有，等于没学。当时只看学费便宜，就报了它。父辈起点不高，读书升学找工作，不能给孩子指导，全凭他在城里瞎撞，找些不要技术的事糊口，赚钱不多，费力不少。想起这些，丁大为就心酸。
来都市前沿之前，换了多少工作，丁大为自己都不清楚了。为找工作，经常上中介的当，三十、五十的中介费，就那么打水漂了。还有几次，干着干着，老板毫无预兆的就跑了，几个月白干。
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是在汉帛公司的一段经历。他帮那家公司推销一种消费卡，精美的说明书介绍：只要买了这种卡，就可以在城区各大酒店、宾馆、商场、娱乐场打折消费，购飞机、火车、汽车票也可以优先，厚厚的消费手册上印满了签约单位的信息。持卡者分金卡、银卡、白金、钻石、钻王五种，对应不同的面额，显示不同的身份。公司给推销员的返点很高，从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四十。
丁大为腿杆细长，人机灵，长得也不讨人嫌，沿着几条大街，挨家挨户地推销。消费卡当时是新事物，许多人见可以省钱，就一窝蜂的买。丁大为卖出了上百张，那一月赚了三千多元。正当他决定大干一把时，汉帛公司突然消失了。持卡人上了当，找到丁大为，要他退钱。丁大为去哪里退？只好把自己的提成分给几个叫得凶的，才免了皮肉之苦。
比较之下，他觉得李家驹还算有品的老板，一年多从没拖欠工资，年底还给了个不小的红包。丁大为在这里干的时间最长。
丁大为决定给李家驹拜年，顺便蹭一顿晚饭。李家驹住城西阳光花园六楼，虽然只有两室一厅六十多平米，丁大为看来，已经很可以了。
李家驹的奋斗史他知道一点，他也是农村人，完全是自己两手搏出来的。他佩服这样的人。晚饭前两小时，他给李家驹打个电话，在家。他提了一坨从老家带来的糍粑，一口气登上六楼。敲门时，突然觉得礼品寒酸了一点，但手里就这些东西，再花钱去买又舍不得，心一横推门进去。
“李总，拜年！新年发财！”
“同发！同发！大为，你来就来，还提东西干什么。”李家驹热情的递拖鞋，接礼物。他看了丁大为的东西，向妻子说：“小榴，糍粑，你最喜欢吃糍粑。现在城里卖的，都没乡里做的味道，大为，你这东西好！”
丁大为知道李家驹在替他解围，他从不让人难堪，这正是他做人的高明之处，丁大为自在了许多，说：“榴姐，这是我妈妈做的，没添任何东西，真正的绿色食品。”
李家驹的妻子叫柳小榴，在公司管财务，大家都叫他“榴姐”。她挺着个大肚子，走动很吃力，有八九个月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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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心乍起（2）
李家驹去厨房做饭，榴姐坐在沙发上，为客人削水果；丁大为这间房看到那间房，似在欣赏装修设计，实际在找李白鹿。
李白鹿是榴姐的表妹，在公司跟表姐学做财务，预备她生孩子时接班。李白鹿皮肤细滑白净，长得一脸甜相，很可爱，丁大为有些暗暗喜欢她，今天来拜年也有看她的意思，只是不敢明说。屋里没人，想在老家还没来，丁大为有些怅然。
小榴不明就里，说没什么可看的，因为怀孩子生孩子要环保，所以装修很简单 ，“来吃水果吧，这是俺家乡的黄梨。”
丁大为坐下陪小榴说话，李家驹有时从厨房出来也插几句。他们今年没回老家，就在城里过年，把父母亲也接过来了。因为新买的房子，一来闹闹人气，二来也让父母享受享受。
“大为，你没在城里过过年吧？我在外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在城里过年，你不知道，狗日的城里人，过年真热闹，除夕的鞭炮，满城炸、炸、炸。。。。。。耳朵都炸麻了！天也炸黑了！满天的烟花，五颜六色，真像梦境！”
丁大为听入了神，和所有的农村男孩子一样，丁大为对放鞭炮入迷。他回过神来问：“武陵城不是禁炮了吗？”
“除夕晚上解禁了，”李家驹边摆桌子，边绘声绘色的说：“俺这院子里，爆竹屑尺把厚。我爸爸妈妈初一早晨，扫垃圾都卖了十几块。狗日的城里人，真舍得！那都是放的钱呐，给我一辈子也花不完！”
吃饭时，李家驹意犹未尽，还在发感叹：“真实一种畸形消费，乡里人还好多没饭吃啊。”
“你不是温家宝，乡里人没饭吃，轮不上你操心。”榴姐嘲笑道。
“中国人就这德行，自己家里尽是麻烦，还喜欢管闲事，大为，你说是不是？”李家驹给丁大为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满杯：“大为，为了自己过得好，干！”
丁大为平时滴酒不沾，今天有一种冲动，张口就干了。
李家驹再倒满酒，举起酒杯说：“大为，感谢你来拜年，说明你心里有我李家驹。”
“李总，您不要这样说，您一直是我敬重的人。”
“不要叫我李总，叫李哥！你叫她榴姐就要叫我李哥。”榴姐一旁开心的笑了。丁大为改口说：“好，李哥。”
“这就对了，这说明我们是平等的，我不喜欢人家把我当老板看。我打了十几年工，最不喜欢的就是老板。”李家驹喝下杯里的酒，看着丁大为也喝下：“咱们两人，今天就这瓶酒，一掰，好不好？”
丁大为点点头，李家驹再为双方倒满，眼睛红红的，盯着酒杯：“大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我——两手空空，来自农村，城里城外，举目无亲！”
丁大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我们是在城里‘裸搏’啊！”李家驹揽住榴姐的腰：”老婆，你说是不是，我们是‘裸搏’？”
榴姐难为情地推开他：“醉鬼！”
“我没醉，大为，你说我们赤手空拳，到城里打工，一没钱，二没文凭，三没社会关系，完全凭自己一人徒手打拼，叫不叫‘裸搏’？”
“是，很形象，就是那么回事。”
“咱们男人的‘裸搏’，和女人的‘裸搏’，不是一回事，男人的‘裸搏’有尊严，女人的----”李家驹口无遮拦起来。
“女人的就没尊严？男人吃软饭，是不是‘裸搏’？李家驹，你别议论人家，说这些没用的，关注自己的事好不好。”榴姐厌恶地说。
李家驹解嘲地向丁大为笑笑：“有了老婆，话语权就只有一半了。大为——”他身子前倾，靠近丁大为说：“公司这几个人，我觉得，你最有前途。”
“是吗？何以见得？”丁大为觉得这话顺耳。
“你勤奋，态度好，有想法。人有想法，离成功就不远了。”
“成功？李总你笑话我吧？”丁大为差点说出来：我居无定所，还住在烂尾楼里哩！
“不是笑话。我是过来人，人的一些基本东西，还是看得到的。你眼里有一股光！”李家驹突然问：“你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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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心乍起（3）
丁大为一时语塞：“和几个朋友。。。。。。租住一起。”
“具体位置？”
“这。。。说不好，经常换地方。”
李家驹似乎明白了，咬紧牙关说：“你今天住那里不要紧，你今天是什么人不重要，关键是明天！我这个公司虽然不大，但是，我有一些想法，会把他做大做强。大为，公司就是你的平台，为了我们的梦想，好好干吧！”
李家驹的话令丁大为感动，肚里的酒精令他热血沸腾，他高举酒杯，激动的说：“李总，我、我、跟你干！”
榴姐见丁大为舌头有些打结，按住李家驹的酒杯劝道：“不要喝了，家驹，整个春节你天天喝，胃和肝受得了？”
“没事！”李家驹推开她的手，涎着脸说：“前一阵，你不让喝，说希望工程没完工。现在，我都要当爸爸了，还不让喝啊？大为是稀客，怎么也要喝好啊，是不是？”
丁大为头重脚轻，晕晕乎乎，“我不能喝了，喝好了。”
榴姐趁机把两人的酒杯都收起来：“不喝了，都不喝了！”
两人吃了饭，喝着茶。李家驹见妻子要收桌子，挥挥手：“老婆，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我同大为说说话。”他把丁大为拉进书房，郑重地问：“大为，今年怎么干，你想过没有？”
丁大为羞涩地笑了：“我一个员工，哪想这些？你要我怎么干就怎么干呗。”
“当员工好啊，我真实羡慕你，不想事。”李家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所以，我们就不成功嘛。”丁大为既是谦虚，也是自省。
李家驹深思熟虑道：“大为，我想再办一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