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却半分不肯慢下来,冒着被噎死的危险,吃力而慌乱的做出咀嚼的动作,三口并作两口,不消十个数,便把大包悉数吞下肚。
  “嗝!”她吃得太快,已然被噎住,连打了几个嗝,打得她胸肺都要被提将起来。
  实在太难受,她索性抡起拳头,咚咚咚的往胸口拍去,连拍几下总算好了些。
  一个大包,好像带给了她源源动力,刚才还如累死狗一般的人,现下又有了点精神。她抬头四顾,这里绿树成荫,枝繁叶茂,想来应该有野果之类,或许还有河流、鱼虾。
  她头上有伤,出去也是胆战心惊,莫不如先在这里摘果子吃上几顿,想办法找身干净衣裳,然后再出去找活计。
  主意打定,她又站了起来。倒不是她不累,而是她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真是举目无亲,形影相吊,若不早早准备好,怕是难逃被一死!
  时值盛夏,橙红的救济粮挂于枝上、饱满的榛子隐于叶下、还有黑色的沙糖果紧贴在地。萧予绫往林中走了不过一刻钟,便见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热泪盈眶,短期之内是不用饿肚子了!
  甚至于,她还找到了红果,就不知道有没有溪水和鱼虾!
  她摘了几窜沙糖果,反正现下已经够脏了,也讲究不了许多,擦也不擦便往嘴里塞。待到唇 舌间被甜甜的奶香味充 满,她方觉得自己活了起来。
  她在原地吃了个够,这才开始找水流和鱼虾。她寻思着,这林子看起来并不深,大概没有什么巨兽,待到天黑之时,她可以在树上休息。趁机将衣服清洗一下,反正躲在林里,光着身体也无人察觉。
  走出大约五百步,便听到了潺潺溪流之声,她大喜,忙疾步循声而去。远远便见到一灌木丛生之处,透过灌木的间隙,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眼前忽然一亮,咧嘴笑开!这笑容,不是为了近在咫尺的水流,也不是为了那可能出现于水流之中的鱼虾,而是为了在绿油油的灌木上放着的一套华服。
  她轻手轻脚向着灌木丛靠近,待走到灌木旁边,探头一望,便见水中站着一男子。那男子面若冠玉,青丝如黑幕,水淹没到他的腰胯处,上身赤 裸,肌肤光洁,水珠在他的身上泛着盈盈之光!
  萧予绫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诗词:举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此诗用于水中男子身上再贴切不过,可却又不能将他的妙处道尽!他不仅是面貌引人,气质也十分不俗。
  他站于水中,明明只是擦身、戏水,嘴 唇轻抿,眼帘低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举动。却让人觉得他有一股凌于万人之上的傲气,彷佛他生来就应该俯视天下,不怒而威之感竟是浑然天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也难免被美男所吸引!萧予绫开始陷入痴迷的深渊,睁大眼睛看着水中的男子,恨不得化身为挂在他身上的水珠,流淌过他的身体……
  一直到她的手无意中被木刺刺中,她方才回神,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她眼神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华服,若是她不拿走华服,便是她不能见人!若是她拿走华服,便是美男不能见人!
  这,她该何去何从?
  ……
  人,总是自私的,倘若美男与她有关,她自是不愿美男无法见人!可现实是,美男与她无关,而她不能无法见人!
  凡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番做贼的经历,此番她显得镇定许多!她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把玄色的绸缎华服往怀里拉,慢慢的华服到了她的怀里,她低头查看,方发现还有里衣和亵裤!
  里衣、亵裤,质量也都很不错!应该……可以换个包子!
  她终是不忍心美男裸奔于山林之间,又悄悄的将等同于包子的亵裤和里衣放回了灌木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掉。
  周天行在水里泡了一会,通体舒畅!三年了,从他被迫离开京城,从他的父皇猝然驾崩,他便开始烦恼,开始谋划。每每心烦急躁之时,他便会遣开所有的下人和侍从,然后策马狂奔到此。
  此处人烟罕至,又有花香鸟语,更有清澈溪流。他一通汗流浃背的策马后,在溪流中一泡,那烦恼便如同汗水一般,都随着溪流而去!
  他抬头看了看树影,树影渐长!今日的他任性了,呆的时间实在太长。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少来为妙,以防闲散的生活消磨他的意志,也省得生出事端!
  他开始迈步向岸上走去,水流在他的双 腿 之间哗哗作响,待他走到岸上一看,双眼愤然圆睁,脸色铁青。
  他的衣服,竟被宵小之辈盗走!
  第四章 谋财
  萧予绫拿了华服,顺着溪流走了近二里路方才停下。她止不住的乐呵,仿若那第一次见到衣裳的石猴,拍着大腿呵呵直笑,先是用手抚过衣料,手下是一片滑软。她大喜,若是有了这身行头,不难找份体面的活计!思及此,她迫不及待的将华服往身上套。
  待华服穿到身上,她的笑容凝结,一时高兴竟然忘了最浅见的道理,华服的主人与她身量相去甚远。一件外袍被她穿成了及地长裙,宽大的袖子竟可以做戏台上的水袖。
  她懊恼一会,忽见华服的腰侧系有一块蟠龙玉配,玉通体透亮、白如羊脂,后侧刻有一‘行’字。她虽不懂玉,却也有些基本常识,知道此玉定是价值非凡。她踌躇,如此美玉拿出去只怕会生出祸端,可要她就此丢弃,她又十分不舍。
  索性,她将玉取下,翻起自己的衣服,绑于亵裤的系带之上。
  处置好玉,她便开始想衣服的用处,这华服显然她是无福消受,只得再找去处。
  她小心的拿着华服顺流而去,至一家农舍处,农舍上空炊烟缭绕,饭香随风飘到她的鼻中。她不由咽了两下口水,野果再好吃,终比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
  她透过篱笆往农舍里面看,见屋中现下仅有一少妇。那少妇约摸二十五、六,盘圆髻于脑后,斜插了一根银簪子,两耳上各坠有一珍珠耳环,珍珠不大却也值几个钱。
  萧予绫估摸着,少妇当是农舍中的女主人,看她那身打扮虽不富贵,却也衣食无忧!
  她观察再三,见少妇井然有序的在院中喂了鸡鸭谷子,复又进屋拿了一盆豆荚坐于院中摘择。饶是干活,也未见少妇头发凌乱,衣裳脏污。
  此少妇勤劳,也重仪表,当是识货之人,可与她一谈!
  她上前拍门,少妇应声而来,走到院门口,透过篱笆见一衣衫褴褛的女子站于门外。少妇面露狐疑之色,并不开门,只是张嘴道:“你可是要吃食?我这里尚有一些昨曰吃剩的玉米饼,你若是要,我便为你取来!”
  听少妇之言,萧予绫放下心来,面前的人是个心善之人,纵使做不成她想的买卖,也不会有什么祸端!
  思及此,她忙开口道:“夫人且留步,小女子并非到此讨食,而是想和夫人做笔买卖!”
  少妇闻她唤自己夫人,当即欣喜,夫人之称,乃是针对受人敬重的妇人。少妇笑,露出一口皓洁白牙,道:“你这个小女子倒还有些眼力,我且听听你要与我作何买卖!”
  萧予绫忙将华服举起,道:“不瞒夫人,小女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月前和家人走散,身上已然没有银两,一路走来皆以身上的配饰换取食物。今,小女只剩兄长的一件玄缎华服,想与夫人换两件平常的衣服。若是夫人可怜,再给小女几个铜板,小女自是感激不尽!”
  她说着,便将衣服往少妇面前递。
  少妇并未接衣服,而是抬眼看她,见她双眼之中黑白分明,未曾有邪佞之气。加之她说得诚恳,谈吐之间不见半分畏缩,当是出身大户。
  少妇将院门打开,迎了她进去,然后接过华服一看,道:“此华服价值不菲,姑娘欲要银两几何?”
  萧予绫只欲快些将衣服脱手,方便她谋得活计,也不要价,直接道:“夫人看着给我一些就是,只要够我路上盘缠即可!”
  那少妇微微犹豫,此华服若是到当铺死当,当能值些银两,她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银子,遂问:“你家在何地?”
  “离此约有一百里路!”
  “一百里路?那我给你三百铜钱,应该够你路上盘资,你看如何?”
  萧予绫委实弄不清楚铜钱、银两、还有黄金的关系,只得小心问道:“敢问夫人,家中一年用度多少?”
  少妇纳闷,不知她为何如此问,却还是据实答道:“家中用度,一年到头,三五两银子足矣!”
  “那一两银子当抵多少铜钱?”
  “一两银子一千钱也!”
  萧予绫心中盘算,依面前少妇之言,三百铜钱应当够她一月之用。她颔首,道:“如此,便请夫人与我三百铜钱,若是方便,再与我两件换洗衣物!”
  少妇见她竟然答应,喜不自胜,前年她曾动心思到锦缎庄为她的夫君做衣服,哪料一件衣服做下来,最普通的缎子,便是他们全家一年的花销。此华服颜色新鲜,质感光滑,当是新衣,竟然三百铜钱便拿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