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记、记得。”萧予绫说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想要直起身子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可周天行的手,却是紧紧的搂住她,让她只能趴伏在他的怀中。
  他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道:“阿岭为何要闪躲?难道,本王不值得阿岭真诚以待?还是,在阿岭的心中,本王和曲怀一样?”
  “不,你和他不一样!”听到他后面的问话,她下意识的出声反驳。话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悻悻然。
  周天行对她的反应莞尔一笑,将她搂得更紧,让她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面,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道:“原来,本王和曲怀不一样呀……那为何,阿岭不愿对本王交心呢?”
  萧予绫的脖子僵住,幸好她的脸靠在他的*上,她还不至于失衡摔倒。
  他的臂膀揽过她的胳膊,大手放在她的腰际,自然能感受到她一刹那的僵硬,了然一笑,道:“阿岭,为何不回答本王的问题?”
  “我……”
  “阿岭觉得,本王是怎么样的人?”
  “王爷是……”
  周天行不给萧予绫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冷然道:“阿岭莫不是想说,本王乃是皇孙贵胄,你出生寒门,不能妄议?”
  萧予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这个,叫不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能想到了下文。
  “阿岭,你既然不能妄议,那本王便自己说吧。”周天行开了口,微微停顿后接着道:“本王以为,本王俯仰于天地之间,无愧于祖宗,也无愧大丈夫之名。本王虽不敢夸口说本王是天下第一贤人,可本王却敢说,本王是个可亲可靠的丈夫,是个能令下臣仰仗的主子,能令妻儿无忧的夫君!”
  说到这里,他伸手拿住她的两个胳膊,将她从怀里轻轻扶起面对他,道:“本王的意思你明白吗?阿岭若是有什么苦衷,大可向本王一吐!”
  在他的灼灼眼神之下,萧予绫感觉先前竖起的高墙正在崩塌,心房上面的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噼啪一声后灰飞烟灭。
  她张了张嘴,说吧,把遗诏下落不明的事情告诉他。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个可以令人仰仗的男人,是个可以保妻儿无忧的夫君。
  或许,即便没有了遗诏,他也还是会念及与何太傅的君臣情意,会善待她这个假何语!
  萧予绫从未想过要告诉周天行她重生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一个人的认知,对待事物的观点,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一个弄不好,他或许会将她当成疯妇,更甚至,将她当做妖孽给放火烧了。
  她只是,只是需要采用委婉的方法,告诉他遗诏已经消失无踪。
  可,话到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自己一时*说出了实情,令他大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心里在激烈的斗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说,生命诚可贵,千万别浪费。可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地拍击她的心房,至少让他知道一般真相,不然,对不起他的真情相待,对不起自己的怦然心动。
  “王爷,其实……”
  “嗯?”周天行并不着急,一双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她,专注得眼睛里面只有她。
  萧予绫看到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微微一动,道:“我,我其实是个女子……”
  “本王知道。”
  他果然是知道的!萧予绫听到他的话,忽然就轻松下来,是呀,很多事情他都是料到的。那么说与不说,他都会知道,何不如现下向他全盘托出?
  只是,这个全盘,当然是她计划好的全盘。
  有了计较,她忽然镇定无比,徐徐说道:“我有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外,头上甚至还有一个血窟窿。我仔细回想了很久,想不起所有的过去,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周天行听到这里,沉吟片刻,道:“你所说的……可当真?”
  “当真!”萧予绫说着,轻轻撩开了自己的额前的碎,道:“王爷请看,这里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这便是当时我醒来时头上的血窟窿痊愈后留下的印记。”
  周天生伸手抚*的疤痕,红红的痕迹显示着这是一个新伤,她没有在说谎,她竟然忘了所有的事情!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尤不死心的说:“如此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
  “连你为何受伤也不记得了?”
  萧予绫眼神微微涣散,眼睛明暗交替,明显陷入了回忆之中,然后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难道,连你的父亲,对你最重要的东西,你也全部忘记了?”
  萧予绫颔。
  “那你告诉本王,为何要骗刑风说自己叫做萧予绫,又为何要装作男子进到王府,还有,为何要在刑风面前故布疑阵,遮掩自己脚底有红痣的事情?”
  这一连窜的问题,若是他人恐怕无法自圆其说,但是萧予绫从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后,为了生存已经习惯撒谎。
  她不过是在心里小小的慌乱一下,便迅的镇定下来,答道:“当时,我醒来后,走到街道上实在想不起自己的姓名。刚好,见到绫罗,心生羡慕,再反观自己,衣衫褴褛。忽然想到,若有人能赠予我一绫罗就好,于是,便给自己取名予绫。至于萧姓,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下意识而为之。”
  说着,她小心看了他一眼,见他好似相信了大半,咽了咽口水,又道:“至于故意接近刑风进到王府之事。一则,为了生存,天下之人皆知王爷是贤明君主,人人都以为王爷效力为荣,我自然不例外。扮作男子,只是为了方便。二则,我总觉得,我应该进到王府。”
  “那你故布疑阵之事又作何解释?”
  说到这里,萧予绫面有哀伤之色,道:“这,实在是因为我无意中得到了何语的存在,然后现自己和她有许多共同之处……”
  她长叹一声,又张了嘴:“后来,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何语,可我不知道遗诏的下落,也害怕太后的追杀,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望王爷恕罪!”
  第七十五章 真作假来,假亦真(一)
  周天行听到这里,难免生出哀戚,她的话说得有理有据,言辞恳切,不像是在撒谎。如此说来,父皇留给他的诏书,原本属于他的天下,便都因为她的失忆而成了镜花水月?
  他原本笔直的腰杆不由弓了起来,双肩耷拉,好似被人抽去了灵魂,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萧予绫起初十分胆怯,害怕他因为寻不到遗诏而处置她。
  她垂,不敢看他,静静等待他的宣判。
  过了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她方才小心抬偷看他。
  一下,便看到了他空洞的双眼,看到他因为失望而颓废的面色。她的心微微一紧,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弄丢了遗诏的罪人,不管不顾的握住他的手道:“王爷,我虽然想不起来遗诏的去处,可是我知道,登基为帝,不仅是靠遗诏讨伐这一个方法。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丈夫,自然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周天行看了看她,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担心,不由惨然一笑,问:“有什么法子呢?即便是有了法子,也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纵使君临天下,我也会被史官所病垢,被贤士所唾骂。”
  萧予绫注意到他的自称,他是个注重身份的人,却用了不得体的自称。该是,伤心过度所致。
  她死死捏住他的手,见不得他这副模样,道:“谁说的?你当真以为这史官笔下的东西便真的是实情,天下贤士当真火眼金金?只要你愿意,我们总归能想到法子!只要你登位,史官还不得听你的?贤士还不是要对你*?”
  周天行长叹一声,她的话是有些道理。可他不是她,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他深入骨髓的观念,哪里能够因为她这一两句话而改变?
  “王爷!”萧予绫心微刺痛,原来感情真的会将对方的喜怒直接变成自己的喜怒。他眼神空洞,她便跟着手脚无措!
  她松了他的手,改而捧了他的脸,认真的问道:“王爷,你觉得尧舜可是贤君?”
  周天行哪里有心思搭理她的这个幼稚问题,天下皆知,尧舜乃是开天辟地的贤明君主,为君者,都以堪比尧舜为荣!
  他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置一词,身体向后一靠,疲惫的将双睑阖上。
  萧予绫也不管他的反应,执着的说:“都说尧舜是天下罕有的明君,是为君者的楷模,更有史官大赞尧帝贤明将帝位禅让于舜,舜帝更是英明神武。可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晚来昏庸之人,一个是野心**的窃*!”
  即便,因为寻不回遗诏而意兴阑珊,周天行听了她掷地有声的话还是不免吃惊,却并不睁眼看他,只是不屑的反驳:“一派胡言!”
  “看!这便是史官的作用,这便是所谓的贤明君主!很多时候,要得到一个东西,并不需要师出有名。名目,只是胜者为自己穿上的遮盖丑陋真相的衣袍而已!”这些,其实是萧予绫一向不屑的强盗逻辑,可为了安慰他,她竟将这强盗思维说得振振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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