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潘哲渐渐摸到了英重的脾气。他吃软不吃硬。只要她哄哄他,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惹恼他,他就会特别好说话,有求必应。那天早上潘哲特意起得很早,她向酒店借用厨房,亲自做了份虎皮青椒,鲜脆欲滴的青色带着点点雪花,再洒上又酸又辣的酱汁,色香味俱全,连酒店大师傅都连声夸赞。她把它装在食盒里带到办公室。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虎皮青椒打开放到英重面前:“阿重,我记得你从前很爱吃虎皮青椒,这是我借酒店厨房亲自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英重拿着筷子的手轻微颤了颤,夹起一片放到嘴里,然后点头,声音柔和:“很好吃。”
潘哲听着他的柔和的声音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她把整盘都推到他面前,温言细语,带着满满的诚恳和关怀:“那你多吃点。你现在比以前瘦多了,要多吃点才行。”
英重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饭,嘴角慢慢泛出微笑。
潘哲觉得时机到了,她开口道:“阿重,我下午想请半天假。”
他警惕起来,目光针一样落在她身上:“做什么?”
“就是去买点东西,随便逛逛。你知道,我回来那么久,从来都没上过街…”
“我陪你去。”
潘哲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
英重冷冷打断她:“那就不要去了。”
潘哲脑子飞快旋转,突然瞥见了手上戴着的猫眼镯子,她的口气里带了点撒娇:“阿重,其实…其实我是想,你送我那么漂亮的镯子,我也想买点礼物送给你,不让你陪我去,是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英重怀疑地看她,“真的?”
潘哲坚定地点头。
英重沉默好长时间,终于在午饭结束时松了口:“去吧,”然后又说:“早点回来。”
潘哲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她远离荣盛大楼,穿过中心广场,找了个公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法国正是早晨时分,max和cam刚晨跑结束回到家,cam在做早餐,max接起电话就问:“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潘哲听到孩子甜软的声音,眼泪几乎掉下来,“宝贝,你怎么知道是妈咪呢?”
“我心里正想着妈咪,电话就响了,我就猜妈咪一定也想我了。”
“妈咪很想你…”
潘哲和max说了好一会话,听到话筒里cam喊max吃饭的声音,她让max快去吃饭,让爹地来听电话。
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cam的声音:“亲爱的潘,你还好吗?”
“cam,我一点都不好,我被困在这里了。”
“怎么了?你遇见他了吗?”
“嗯,这次很糟糕,他改了我的身份和护照信息,我出不了境。cam,你能不能再帮我办张假的身份证和护照?寄到我住的酒店,我看能不能找机会偷偷跑掉。”
“当然,把地址告诉我。”
潘哲把酒店的地址告诉他,挂上电话前,她真诚地向他道谢:“cam,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谢谢你照顾max,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亲爱的,max也是我的儿子。等我的好消息。”
挂上电话后,潘哲在大街上随意地走着。她想起刚刚到波尔多的那段日子,多亏了cam帮她办了假的身份证,她才能在那个风景秀美的小镇过了宁静安谧的六年岁月。如今又回到这个城市,每天茫然担忧,曾经的美好日子像是做梦一样。她真是后悔啊!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公司派她到中国出差的时候,她应该拒绝的呀!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她才随便走近一家商场为英重买了个钱包算是交差。回到办公室她把钱包递给英重:“喏,礼物。”
英重把自己的钱包递给她:“帮我换上。”
潘哲撇撇嘴接过来。他钱包里除了一叠现金几张卡之外,还有一张照片。潘哲还记得这张照片,那是他们刚认识那年的圣诞节,大晚上的下着雪,两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欢快的过节气氛。有一家蛋糕蛋刚开张,只要买蛋糕就送一顶圣诞帽。潘哲就特别欢快地拉着他去排队,队伍很长,那时候英重的脾气还很坏,排了没几分钟就不耐烦了,甩下潘哲,一个人就走了。潘哲也不在意,独自站在那儿排队。等好不容易排到她的时候,结帐小姐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对不起,帽子已经送完了。潘哲垂头丧气地出了蛋糕店,迎面一个什么东西砸到她头上,她抓住一看,是顶鲜艳可爱的圣诞帽。抬起头就看到远处英重扯着嘴角不耐烦的神色。她心里很高兴,看到旁边有台自助拍摄大头照的机子,她就把英重拉过去,恳求了老半天,英重才答应只照一张。两个人头挨着头,藏在黑色的幕布里,照了张大头贴,也是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潘哲戴着圣诞帽,眯着眼睛笑得欢快,英重却是一脸不情愿的欠揍表情。
潘哲看着大头贴,心里某个地方不自觉得就开始疼痛。等她恍然回神的时候,男人特有的那种凛冽、辛香的气息已经笼住了她,密不透风。
潘哲在他的怀抱里流出眼泪,她哽咽着说:“阿重,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地步了呢?”
那天潘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英重早早放她回去休息。阿七把她送回酒店后又返回了办公室。
英重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瘦削。夜已经深了,办公室里却迟迟没有亮灯,只有他手中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阿七走到他身后,透过玻璃看到了城市绚烂瑰丽的夜景。
英重的背影晦暗而沉重,他又抽了几口烟,缓缓开口:“她今天下午都去了哪些地方?”
“先去了中心广场,在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然后逛了周围的几条街,最后去盛泰商场买了一只钱包。”
“公用电话?号码查到了吗?”
“是…打到法国。”阿七犹豫着接着说:“少爷,您看潘小姐会不会已经察觉到她的手机被窃听,所以才去打公用电话?”
英重沉默地抽着烟不说话。就在阿七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听到他深长的、沉痛的叹息:“阿七,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