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条火蛇在追赶之中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合围,不住地晃动着身体,呲出利牙!
  卷二 初绽 053
  地牢的高处,开了扇小窗。
  窗外飞过一只老鸹,风吹得窗户上鬼影森森。
  那九条光影,在距离第五鹤身边不足一尺的地方忽然停住了,首尾相衔,缓缓地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渐渐停止了,定在半空中不动。
  “可惜他晕过去了……”
  神秘人似乎有些惋惜,披着的玄色斗篷早已在一炷香前成了满地碎片,此刻的他只穿了一身深黑色锦袍,周身透着寒意,宛若一座未消融的暗色冰山。
  精干敏捷的身姿,整个人亦没有一点多余,或一点缺憾。
  只是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半张面具,严丝合缝地遮挡住了人中以上的面容,露出的*薄而泛着妖冶的蓝。
  他的眼中明明有着孩童般的清浅水雾,却散发着一种异常的光彩。当他目不转睛地露出玩味地神色,就会产生一种令人眩晕的恐惧的美。
  “弄醒他!”
  胡岱远领命,上前一步,把手探到不远处的水缸中,舀了满满一瓢水。
  瓢中的水“哗”得泼了出来,打在第五鹤身上,发出“啪”得一声响。
  悬挂的人形在冷水的刺激下一阵惊悸,尖锐的惨嚎,也随之在地洞中四处*弹射起来!
  登时血流如注!
  第五鹤在半空之中扭曲了几次才又平复下来,一阵嘶哑*,他吃力地抬起头,望向来人。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仍旧清亮异常!
  神秘人转身从地牢的角落里,取来一个酒坛,掌心一用力,拍开那酒封,径直放在第五鹤脚下,他身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子,一滴滴落入佳酿之中。
  血红的火焰在酒坛的坛口翻腾了出来,原本静止了的九条蛇如同疯了般,疯狂地摆着蛇尾,逐一飞入酒坛之中。
  坛中立即发出了沉闷的“咝咝”声,飞蛇似乎在其中凶猛厮杀起来,坛身不断晃动,坛口甚至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出现了几丝浅浅的裂痕。
  “我会记住你的……”
  低沉的犹如秃鹫悲鸣的声音带着不甘,愤懑和怨恨低了下去,第五鹤身体上慢慢浮现出了幽蓝的浅光,在空中簌簌而落的血雾飘落得更为滞缓了。
  似乎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酒坛坛口的火焰已经完全消散去了,只有诡异的青紫色光芒在坛中闪烁不定,一如久置的骷髅头骨之上的磷光般,妖异,鬼气森然的青光!
  酒坛开始剧烈地晃动,整个坛身“啪”得摔成了碎片,一只遍体暗红鳞甲的四脚独角毒龙从碎片中蜿蜒了出来。
  那九条飞蛇……不见了……消失了……
  附在第五鹤身体之上的幽蓝光芒,一见这毒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是从第五鹤口中发出的,尽管此刻,他已经再次昏死过去。
  幽蓝的光芒震颤着,就想从第五鹤身体中挣脱出来,那毒龙却是更快。
  一道红色的闪电在空中一划,就射-入浮荡在第五鹤上方,那还未完全掉落下来的血雾当中,炸作了一团青紫的火焰。
  火焰燃尽,无数蚂蚁一般的黑色尘烬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他的身体飞去。
  那些想挣脱出来的蓝色光芒,被那些黑色尘烬一起压进了身体深处。
  第五鹤满头的黑发,开始一点一点褪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凄寒飞雪般无尽的白色!
  那人这才收拾起笑意,眸子晶莹,转过头,向早已陷入愣怔的胡岱远开口道:“你觉得如何?”
  “实在是过于血腥了些。”
  胡岱远说出心中所想,饶是见惯风浪,他仍是皱了眉,掩下那一丝翻腾的恶心。
  他凤眼忽然泯灭了孩子般欢乐的光,了无生气,脸色也跟着阴晴不定起来。
  胡岱远见他蹙眉,忙再次开口道:“恩公神力,天下自是无人能及!小的只是不明白,费尽这般周折,究竟是为何?”
  问这话时,他的眉宇之间,还是有一种阴暗而明亮交织的光,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姿。
  “因为……”
  那人突然顿了顿,音量降下来,*却还在翕动。
  胡岱远皱皱眉,前移一步,走近了些,口中疑惑:“恩公说些什么?”
  “我说……”那人笑意不减,“你做得很好,不枉费我让你重生一次……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碰那个女人……”
  胡岱远干瘦的身子猛地一颤,脚下一虚,身形一个踉跄。
  淡淡的粉色血痕,从他透着紫的唇角溢出。
  那人慢慢将拳头从他的心口掏出,掌中捏着个拳头大的红肉。
  赫然是人的心脏,冒着热气,甚至还在一跳一跳,筋脉尚且连着胸膛。
  他将手从他身上撤去,瞬了瞬目,但并无一句话。
  “恩公,这是为何……救我……杀我……”
  胡岱远的五官都闪着血红的光泽,艰难地哑声发出最后一点儿声响,然后身子一软,跌落在他脚边,双眼瞪圆,竟是死不瞑目。
  那人慢慢蹲*,满手血污,歪着头,将手在胡岱远朱红的衣襟上擦了又擦,似乎极厌恶那刺鼻的腥气。
  “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一指头低垂的第五鹤,他眼中一抹激赏闪过,“我找到更好的人选了!”
  卷二 初绽 054
  芙蓉帐暖,软玉生香。
  忆起几个时辰前的欢爱,叶朵澜咬住唇,尽管此时浑身酸软无力,然而人命当前,只得忍住双腿间刺痒的痛意。
  鉴于清风县此季的白昼仍显炎热,义庄内放置了大量的冰块,还挖了冰窖,丝丝寒气从地面上渗出,可是还是阻拦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
  不嗔此刻只能不作他想,拉着朵澜穿梭在尸体之间,深夜再次探访义庄。
  朵澜拧着眉毛,没再说话,但是她并不认为那是尸体的腐臭,那不是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叫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好像硫磺,又好像带点儿酸气……
  死人头上都戴着挽边的黑帽,帽顶上缝着红布做的小红疙瘩,她本想去摸摸,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只好收回了手。
  灵灯一直点着,风吹来,摇摇灭灭,闪烁间有些妖异。
  她走走停停,不妨间被地上的一个*绊了一脚,“哎呦”一声,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低眼一看,原是一个突出来的小木桩,朵澜正懊恼着伸手去揉揉脚尖,突然,地面上一抹暗色的污渍吸引了她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朵澜呼痛的惊叫,不嗔飞身赶来。
  朵澜不回答他,直直盯着地上,急得不嗔连声催问:“到底碰到哪了?”
  她仍不理他,把眼睛凑近了,呼吸间觉得那股怪味道又浓了几分。
  待她看清了地上,原来那污渍是一小块儿绿色,像是浓稠的汁液凝固之后的样子。
  感觉到朵澜的怪异,不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块儿不寻常的地面,觉得脑子里好像调动起什么记忆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朵澜顾不得疼,伸手就要去抠下来看看,不嗔匆忙出手制止,厉声道:“不要用手摸!”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又在摆放守灵灯的长案上找到一根细长的竹筷,慢慢挑起地上那一坨绿色的东西,小心地放在丝帕上。
  “咝咝!”
  刚一放上,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动静,紧接着,那丝帕中央就烧出个大洞,顿时,一股绿色的冒着怪味的浓烟四散开!
  不嗔早在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闪开了,摒着气,示意旁边的朵澜赶紧躲开。
  朵澜一边憋着气息,一边探入怀中摸索,掏出一个小软囊,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自己一仰脖吞了一颗,另一颗掷给不嗔。
  不嗔一把接住,问也没问,也一口吞下肚,这才敢恢复了呼吸。
  刚要开口,大门忽地被惊天的爆炸声炸开,一众全身甲胄的黑衣人鱼贯涌入,一片刀光剑影。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这里,上!”
  为首的一个高壮男子一挥手,数十精壮冲上来,每个人在左肩,都绣着大片的赤色飞虎。
  难道是名动京城的虎卫军?怎的跑到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清风县里?
  来不及多想,不嗔已然从身后拔出剑,扯过朵澜的右手,紧紧捏在掌中,率先冲出。
  朵澜强自使自己镇定,被不嗔攥在掌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虎卫军,京中皇族侍卫中的一支,向来以死忠闻名,难道是来保护第五鹤的?
  可是现在,第五鹤又在哪里呢?
  来不及多想,衣袂翻动,她和不嗔,已经劈开了对方五六人的精钢剑,生生向大门杀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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