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身后的湖水,隐隐波动起来,不知是因被二人搅动,抑或是……
  这边两人还在打闹,朵澜耳尖,忽然站定身子,止住笑颜,侧耳细听。
  像是潮汐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波一波……
  见她一脸正色,不嗔顿住,也随之感觉到了。
  原本安然的左左,也忽然尖叫了一声,扑啦啦一声,跳在身边的一棵树上,拢起巨大翅膀,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着。
  两个人同时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住!
  原本平静无澜的湖面,像极了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
  那清澈的水,霎时翻滚成血红血红的颜色,伴着那从湖底升腾起来的大小泡儿!
  想起适才喝过那水,朵澜止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不嗔的胃同样在抽-搐,然而他发现,那血水似乎有要漫过湖面,向他们二人涌来的趋势!
  “快走!”
  他一把搂住尚在呕吐的叶朵澜的腰,极快地闪身欲走。
  那血水来势汹汹,霎时已经漫到他的鞋面。
  不嗔只觉得脚尖一疼,接着便有些麻,心知不好,赶紧要飞身离开。
  他回过身,另一只足尖一点,已经飞出几丈开外。
  刚站定,身后就有淡淡的声音传来。
  “就凭这样的人手,你能保护得了这个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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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盛放 082
  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这样美。
  风姿绝代,气质神韵皆脱俗,可一瞧便知是男人,没有丝毫的脂粉造作之气。
  一个灵性的男子,不嗔竟看不出,他是多大年纪。
  有着二十岁的清新,三十岁的稳重,四十岁的成熟。
  可是再一细看,便全然不作数。
  眉眼间,那种云淡风轻,那种超脱尘世……
  他看得一震!
  竟然忘记了问来者何人,是敌是友。
  随着那绯红的衣角飞速移动,不嗔终于回神,再低头看怀中的朵澜,竟是昏了过去。
  一颗小小的石子,跌落在他脚边,滚了几圈儿。
  这般近的距离,他竟没有躲得开,任凭那男人,随手,击中了叶朵澜的睡穴。
  “你究竟是何人?”
  不嗔怒吼了一声,身侧那几棵老树,轻晃,随之簌簌落下几片残叶。
  “咕嘎……”
  一声长鸣,一个黑影急急从树上冲下来,落在那男人脚边,不住地轻啄着,看上去,与他极是熟稔。
  见左左那亲昵的样子,不嗔心中一动,来人,难道是熟人?!
  如若不是亲眼见到,不嗔决不会相信,在如此天寒地冻的冬日,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十里红艳,明媚灿若朝霞。
  细看,那朵朵花儿,均是绯红的花球儿一团团,花团锦簇,细小的花瓣,在瓣片的末端,蜷曲着向花心儿扣拢。
  他心里一抽,蓦地竟想起一个妖冶的名字来,曼珠沙华?
  似乎看出他所思所想,前面领路的男人回过身来,轻轻摇摇头,手掐上一朵蓓蕾。
  “咔”一声脆响,那柔弱的蓓蕾被他折断,流出半透明的粘腻汁液,粘在他的指间。
  “不是。她没有那么*,她只是一种普通的花儿。”
  他垂下眼,看着手上的花汁,说话的神情,那样寂寥。
  寂寥到,令不嗔,差一点忘记,自己鄂下,还被他胁迫着一把通体火红的剑!
  他年少扬名,本就颇为自负,然而方才动起手来,连一招不到,胜负已分。
  却不料,那男人叹了一声,逼着他的下巴,似乎好是失望。
  “跟上我。”
  他抱着昏迷的叶朵澜,跟在那片红色衣角,穿梭在好似没有尽头的花径之中。
  身前的男人走过,那花香便似乎浓重几分,剑气一掠,细密纤小的花瓣,便洋洋洒洒地落下。
  一地残红。
  触目惊心的红,不嗔眼角都酸胀起来。
  终于见到了一汪湖水,环绕着一处三层小筑。
  那火红连绵到岸边,楼台前后。
  水连天,天接水,一簇簇的火红花团好似烧在水里。
  不嗔语塞了,许久,才喃喃道:“这是哪儿……”
  男子妖媚一笑,推开面前的门,做出个让他先进的手势。
  “这是敝山庄的分堂口之一,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她是弃命山庄的人?!”
  朱红色的门槛,抬高,正在抬脚的不嗔,听见“弃命山庄”四个字,脚下一踉跄,堪堪站稳。
  再看怀中的少女,睡梦中也蹙着一双黛眉。
  弃命山庄,那个肮脏的,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组织?
  这样纤弱苍白,一尘不染的小叶子,是……杀手?!
  他糊涂了。
  汲望月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垂首看向叶朵澜,眼中尽是爱恋与迷惑交织。
  望月难得的情绪起伏,袖内的拳头紧攥,修剪得整洁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仍不觉分毫疼痛。
  女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然而每当展颜时,那眼角处细小的皱纹,还是透露了年纪。
  “朵朵,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她半跪在窗前,握了床上人的一只手,暗自叹了一声。
  她看着这个孩子来到山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更看着那个男人,用往事作茧自缚。
  可是,她不了解他,一点儿也不。
  汲望月踏进房间,冷冷一扫,喝退了立在屋外的几个小丫鬟。
  “她还没醒,你下手太重了。”
  勾魂有些忧心,适才给朵澜号脉,这孩子出生时便先天不足,这半年来又极是折腾,身子好才怪。
  森然一笑,望月挤出一丝浅浅的冷笑。
  “重?”
  不重,远没有他看见她与其他男人笑作一团,那感觉来得更重。
  “你不肯要她,也不许旁的人要她,主上,你太自私了!”
  眉眼一跳,望月的面色越发深沉,在墙上镶嵌的夜明珠柔和的光下,明暗不定。
  “勾魂,你走开!”
  他抬脚欲走向床边,冷不防被勾魂抓住手臂。
  她是太急了,竟忘了触碰汲望月乃是大忌,瑟瑟地收回手,然而她仍是劝阻道:“主上,别*啊,你难道还要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等说完,她好像咬到舌头一样噤声,再不敢开口。
  望月听罢,却是一顿,眼神并未更加凛冽。
  见他并未*然大怒,勾魂扑通一声跪倒,哽咽道:“您明明是爱着的啊……为什么非要摧毁呢……”
  他被猜中心思,默然许久,才甩开她的手,低声道:“我不爱,我不能爱。”
  女孩儿难得找到了山中这一片静谧所在,树影婆娑,五月的味道清新又带点雨季特有的粘腻。
  她抽抽小巧的鼻尖,回身望一望,那隐隐露出的朱红高墙,令她一窒。
  那是爹的仇家找上门来了么?
  她被乳娘藏到卧室,不许她离开屋子半步,遥遥的刀剑拼杀声,传入耳中。
  她终于跑出来了,师兄弟常来玩的后山,她却未曾来过。
  绣鞋一滑,她差点跌下去,慌忙中,抓住了一块顽石。
  她奋力爬上来,惊魂未定的时候,看见了他。
  她忽闪着眼睛,忘了呼吸——她一直以为,娘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人儿,未想到,还有人,比娘还要艳丽几分。
  而且,是个男人呢!
  还未及笄的少女,粉面上顿时飞过云霞。
  那人却并未看她,只是兀自喝着酒,他的金丝绣靴边,是大大小小的酒坛,已有了七八个。
  她小心地挪过去,扯扯他的一片衣角。
  “你要上山么?”
  脆生生的童音响起,那人终于拧起好看的眉毛,看了看她。
  风吹起他的长发,他苍白美丽的脸上,有一种界于男女的美,带着某种奇异的蛊惑。
  她好像被击中胸口,她好像不能呼吸了。
  “你愿意跟我走么?”
  “你愿意跟我走么?”
  “你愿意跟我走么?”
  “你愿意……”
  “你……”
  声音从四面八方用来,像是潮汐一样,瞬间席卷了她。
  她揪住胸前的衣襟,冷汗涔涔,想要喊,但是无法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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