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公司的事物渐渐熟悉，转眼进“屹晟”已经一个多月。办公室里严重的阳盛阴衰，雌性动物就三个——jojo、周平、茶水房的阿姨。同事间的关系相处得很不错，唯一困扰周平的就是男同事几乎隔三差五要来约她，实在推脱不了也去吃过一两顿饭，但总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像这六年来，她都没谈恋爱，和任何异性接触都寡淡无味。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同性恋，可对女人她也没感觉啊。
最庆幸的是一个月来头痛没有发作过。看来卓医生的新药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中秋过后，天气微凉，周平下班就坐在公交车站台上等车。她一直觉得自己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傍晚过后，天色呈深褐色，遍地梧桐的黄叶，她觉得公交车站上的座椅真是太舒服了，定定的看了会儿秋凉的萧瑟，眼见车还不来，她开始习惯性的转动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推开镯子，可以清晰看见手腕上一条蜈蚣似的淡红色疤痕。时日已久，那条疤横不是怎么可怖，但因为她皮肤白，一看就知道当时是用锋利的刀狠狠的割下去……每次看见这道疤痕，她就会想，现在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她甚至庆幸自己失忆，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次重生机会。对的，她失忆了。
六年前，一场车祸中她失去了所有记忆。当时，肇事者逃离，她被路人送到医院，因为没有治疗的费用错过了最好的开颅时间，有一块淤血始终压迫脑神经，不仅失忆还患上了严重的头痛。但一切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活着，还能吃能看能感受……这对她来说难能可贵。六年间的前几年，她也曾去派出所报过案，寻找过自己的亲人。因为车祸现场的她一无所有除了手上这只镯子和口袋里的一张登机牌，再没有别的跟她前半辈子有关想线索留下。登机牌上只有她的名字——周平。六年间没有丝毫线索。也许，她是一个孤儿、一个乞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某所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患者，因为被车撞了一下就变成一个正常人……所有的一切和手腕上的这条疤横一结合，她断定从前的自己一定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否则，怎么会割脉？怎么会失踪了也没人找？
所以，她很淡定的过着如今的生活，一点也不想找回从前。
“凌然、凌然……你给我玩玩……”一个无比稚嫩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平回过神瞥见站台上一个小女孩正对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小男孩说话。从周平的角度只看到女孩的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脸圆圆的煞是可爱。
小男孩背对着周平，小小的身体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书包，书包上一个小熊维尼的图案。他的声音同样稚嫩却充满不屑和粗鲁：“走开，我不要跟你玩！”说完推了小女孩一把，小女孩往后一退的时候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愣以后立刻放声大哭。
真是凶狠的小家伙！小女孩刺耳的哭声划破长空打扰了周平一个人的静思，于是她站起来对小男孩说：“好男不跟女斗，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啊？”
她走到小男孩跟前，就像被闪电闪到一样，太妖艳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大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扑闪的时候真担心会掉下来。长得好看到不真实的程度。周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六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湖竟然翻起滔天巨浪
“管你什么事？”小孩冷冷的瞥了周平一眼。
周平平息一下心情，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小女孩，看着小男孩手上紧紧握着的一个海绵宝宝公仔强蹙眉头道：“这么小气，人家要娃娃玩玩吗……哪有男人玩娃娃的呀？”
“她喜欢，叫她跟林一玩好了！干嘛要来找我啊？”小男孩恨恨的望着在周平身边不停啜泣的女孩说。
林一又是谁？
“我没跟林一玩，林一的名字笔画少嘛……”小女孩断断续续的说，“我才写……写他的名字当我的好朋友的啊……”
“你陈溱涵的名字这么难写，我都写了啊！”小男孩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
周平总算搞明白了，凌然喜欢陈溱涵，但游戏的时候因为要写好朋友的名字，懒姑娘陈溱涵写了笔画少的林一做好朋友……凌然就吃醋了……天哪，多小的孩子啊！就玩起三角恋了，周平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然然！小祖宗，我总算找到你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
周平看了一眼一闪而过的微胖身躯，“陶姐！你怎么在这里？”
“周平……”陶姐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一边牢牢的牵住凌然的手，“我……”
“你又出来做欧巴桑啊？”周平微微蹙眉，陶姐近年来高血压、糖尿病、关节炎齐聚一身，晓婧是绝对不允许她出来做事的。自从她和周平搬出来以后，估计陶姐又偷偷溜出来赚钱。
“你别跟晓婧说！”陶姐斥道，“晓东这两天身体不错，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出来散散心了。”
“你这叫散心啊？”周平郁闷的说。
“就接个孩子放学，然后煮一顿晚饭！很简单的！”陶姐凑近周平，“还有双休日，一个月三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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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家庭大战，周平还是没把陶姐出来当“阿姨”的事告诉她女儿舒晓婧，但硬是塞了五千块给陶姐。六年前，要不是陶姐把她从医院领回来，估计现在的她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陶姐跟她妈也没多大区别。那个时候，晓婧的哥哥晓东肾病非常严重。陶姐日日在医院照顾，这才认识了周平。所以，这一切都是缘分，注定她要和陶姐一家成为亲人。
陶姐家住城市的最北边，自从晓婧在一个娱乐杂志找到工作后就搬到市里住了。周平因为每周要上课，所以也跟着晓婧一起搬过来。晓婧三天两头出差，有的时候为了跟踪一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大半个中国的跑，房子倒几乎是周平一个人在住。
公司的事倒还算上手，其实周平想尝试参与设计的工作，公司近年来的作品图册周平已经烂熟于心，连每年的设计项目、计划报表、各项参数都记了个七七八八。失忆后，周平的记忆力超群。是不是脑子一片空白的人比较容易记得东西，因为存量空间要比一般人大。周平有时候觉得自己太空了，空得想要看很多书、很多电影、去很多地方……这样才能逐渐把自己的脑袋瓜填满。空洞的感觉就像吊钢丝，晃在千米高空不知所措。
最近设计师李维正在做新城市运动馆的设计案，周平每天下班总喜欢去跟他讨教。李维是去年刚进屹晟的设计师，英国剑桥毕业。也很乐意和美女探讨工作。这天正是月末，下班后周平照例想要去李维办公室，mark却叫住她。
“周平，跟我去一趟二十一楼。jojo不在，帮我做会议记录。”mark说。
二十一楼是总经办，开什么会啊？周平有些不情愿的拿起笔记本跟mark走。
“你好像很喜欢设计？”电梯里mark突然说。
“是啊。”
“上次面试的时候我看见你设计的别墅，还真不错。就是欠缺一些实用性的东西，马上有个房产公司的售楼大厅要签约设计，你可以出个稿给我瞧瞧。”mark说。
“真的？让我参与设计吗？”周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mark笑了笑，“只是试试。”
电梯到达二十一层，周平还沉浸在自己的高兴当中，却听见有人说：“哟，mark换了个这么漂亮的秘书啊？”
周平抬头，见是业务部总监陈剑。
“这是我们新来的助理周平。”mark笑笑，也不多说。
周平第一次来顶楼，这里的装修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墙壁是白的，所有家具都是黑色配上简单的麻质灰色百叶窗既简单又高雅。总经理办公室外站着的是公司三大部门的主管，都各自带着秘书。
等了不到五分钟凌谦屹的秘书来请大家去会议室开会。周平跟在mark身后，不由想到上班第一天坐电梯的事。心里默默祈祷凌谦屹不要记得自己。于是刻意的低着头。
凌谦屹没多久就来了，他穿简单的白色衬衣也不系领带。随随便便的装束，配上他挺拔的身姿，略微忧郁的表情有种临风独立的超然气质。是的，不管出现在什么杂志上，他很少微笑，眉头当中好像总有一道淡淡的皱褶，像是在思考，但周平直觉这个人不太开心。没想到真人也是一样。
凌谦屹的声音低沉，说话笃定沉着，不露锋芒却字字透着决断。会议的本次议程是公司上市三周年的各项活动以及成立“室内装饰设计部”的议题。屹晟从来都是设计房子的，如今公司规模日益庞大，全国各地有很多分公司，凌谦屹便把目光投向是室内设计市场。
“我让lisa做的室内设计市场数据报告，各位看了没有？”凌谦屹问。
三位主管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最近公司实在业务太多，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好像都忽略了这件事。
凌谦屹的脸又变成了几道黑线，周平想：虽然他也算是她的偶像，但总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可真不讨人喜欢啊。
“我是不是应该另外成立一个筹划部呢？”凌谦屹的声音微现森冷。
“对不起，我说一下。”周平突然说，她看见mark有些尴尬的表情有些不忍，那份报告她昨天下班前没事才看过。“mark太忙了，市规划局和恒沣大楼的设计都在最后收尾部分。所以交代我先把报告看了一遍，做了提纲给他。”她朱唇微启，声音不大却令办公室的气氛异常诡谲。
凌谦屹望着周平，神色中看不出喜怒，周平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但还是继续说：“mark，报告已经发到你邮箱，几个重要数据我已经列出，相信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完。”
“mark的新秘书还真能干，要么把你知道的数据在这里公布一下，也让我们的助理学学设计部的工作效率？”陈剑笑着说，语气虽然和善但明摆着是故意刁难。
“我想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mark笑着打圆场。
“让她说。”凌谦屹看着周平身体慢慢的靠向椅背，眼神冷冷的像一把寒剑要把周平一剖为二。
周平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缓缓的说：“去年室内设计市场占比最大的是‘中材实业’占比45%，第二位是‘绿洲’占比15%，新上市的‘国际装饰’站10%，其余都是别的一些公司。‘中材实业’市场占比比前年有所下降，原因是去年有一些国际大公司进驻中国市场。大部分的公司都采用生态材质的建材，美国的装饰公司“mg”和裴生集团联合推出的科技型高端别墅市场很好……今年年初，‘中材’已经率先和“mg”签订合作协议……”她缓缓道来，报告中的每一个数据都清清楚楚的印在脑中。她的声音有种特有的温柔，配合她绝色的姿容，几个高管不可思议中都带着某种欣赏的意味。谁都知道报告是昨天下午凌谦屹才发的，数据超级多，而且篇幅宏伟，即便是连夜看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周平用了十几分钟把需要几个钟头看的市场报告简明扼要的说清楚，每一句都是重点，调理分明。
凌谦屹望着周平，眸色乌黑，这人的眼睛真是冷得可以！周平不敢正视他，说了句“谢谢”就坐下了。
周平发现手心已经湿透了，其实她不是一个怯场的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会议草草收尾，几个主管的秘书也已经把周平今天的叙述当成了会议纪要的重要部分。周平算是在“屹晟”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