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足以看出皇上对惠贵妃的感情已不是简单的宠爱,一个还未临世的孩子,谁也不知是男是女,皇上不但称八皇子,还追封为亲王。同恩寺一向是皇家寺院,历代只有皇帝与皇后死后才能由同恩寺超度,这等殊荣,就连一些活着的人亦没能享受半分。
  我冷漠地看着惠贵妃,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紧抓着纱裙,居然有想哭的冲动,我会为她流泪,那么她呢,会为那个无辜的生命流泪吗?
  她悠然抬头看向我,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那一抹冷笑,她在对我笑,竟还笑得出?是为她的计谋得逞吗?我真想冲上去两耳光扇醒她的无知,扇醒她的残忍,惠贵妃,她的野心正在一步步的逼近最终目的。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十二章 争锋(六)
  第二十二章争锋(六)
  惠贵妃丧子一事,已尘埃落定,霓裳因照顾不周,被罚到暴室,相关御医也遭削官。众人皆以为是一场意外,只有我知,是人为,精心策划的阴谋,这才是开始。
  我已许久没再去过合huan殿,但凡我去了,那就表示惠贵妃的不是得逞了,就是失败了。我不知她何时会动手,她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最后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扳倒皇后。她在等什么,一向那么心急地要除掉皇后,那么想入主未央宫,在最关键的时候,居然停步了?我是怎样都不相信她会悬崖勒马,她后半生的希望与寄托都在复仇上,若不是这个仇恨一直支撑着她,想必她早就死在暴室,哪里还会有今天的惠贵妃。
  越想越觉得,所有事都包裹着另一个真相,当我层层剥开越来越接近时,我就更害怕更慌乱,所有事不按预想的计划走,所有人都不再是初识的那个样子。谁都有一副面具,包括我自己,甚至日子过久了,我早就遗忘了本身面目,最初的美好,最初的天真,都被这皇宫历练成最锋利的利器,隐藏在一次次计谋背后,杀人于无形之中。
  因着八皇子敬懿亲王的夭折,皇上下旨禁止了一切喜事宫宴,原本皇后的生辰就是今日,祝寿恭贺的人却一个字也不敢提,生怕被有心人听见被皇上知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抗旨不尊,对亲王不敬,条条都是大罪。所以,今日与平常一般,只字不提皇后生辰一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跳火坑。
  寝宫里已经换上了羊绒地毡,才入了秋,天气却是一日冷过一日。院里的芍药都凋谢了,当日的叱咤嫣红,现在已不复存在。我看着它们,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初,我一直在排斥残忍,回头却发现,我又何尝不是手满血腥呢。
  绾儿悄悄走进内室,恭敬地站在帘外,我起身披了件外衣,淡淡说道:“要去给皇后请安了么?”
  绾儿走上前,为我穿戴衣装,低声说道:“今日是皇后的寿辰,虽不摆宴,但皇上亦去了未央宫,太子估摸着也到了,遣人来叫您也去。”我点了点头,梳妆打扮后就坐上玉辇去未央宫。
  皇上和皇后正坐在殿上言语一番,太子负手站在一旁,看见我进来,对我微微一笑。我看了一眼,嫔妃们都到齐了,连惠贵妃都拖着病身子来了,我忙作礼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母后。”
  皇上摆了摆手,说道:“起吧!”
  我走到太子身边站定,殿上只有皇上、皇后和惠贵妃能入座,每个人的面色都不能太高兴,怕触动伤心之事,又不能太哀愁,毕竟是皇后的生辰。
  惠贵妃坐在梨木椅上,脸色苍白无力,眼神空洞且幽怨,人人看来都以为是惠贵妃还未走出丧子之痛。我却是想笑笑不出,只能在心底哀叹一声,她何时才能不做戏呢。
  有宫人手端食案,呈上一碗浓黑的药汁给惠贵妃服用,隔得远了,我似乎都能闻到那药的苦味,小产后的女人都得日日服用这种汤药,以前在肖侧妃的身上也时常闻到这股味道。
  “爱妃,良药苦口,趁热喝了吧。”皇上毫不避讳皇后在旁,宠溺的语气说道。
  惠贵妃撇了撇眉,盯着那碗药汁却始终犹豫着未抬手端起,一旁站着的辰妃阴阳怪气地说道:“娘娘可得小心了些,这入口的东西,可不是张嘴就能喝的。”
  人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辰妃,皇上面带怒气,就要发火时,却听‘哐啷’一声,惠贵妃将药碗打翻在地。
  殿内所有人都愕然不语,唯有我始终保持一抹冷笑,想来辰妃又要做出头鸟了吧,她现在如此信服惠贵妃,自然事事为她,如此一句话,就把意外定义成了阴谋。
  “辰妃!你在胡说些什么!”龙颜大怒,皇上疾步走到惠贵妃身边,将她揽在怀里。
  “皇上,臣妾可没胡说!臣妾只是为贵妃姐姐委屈,敬懿亲王死得不明不白,皇上如此疼爱姐姐,怎可就此了事?”辰妃说着便哭了起来,看架势竟像是她的孩子枉死,而惠贵妃默默地坐在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碗打翻的药汁,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依你所说,朕的八皇子,是死得蹊跷了?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皇上逼近辰妃面前,吓得辰妃急忙跪在地上,眼泪都抹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皇上可曾想过,贵妃姐姐素来身子好,平日里连个伤寒受热的都少,怎么会一怀上身孕就滑胎呢!臣妾实在觉得此事有疑,望皇上明察!”
  这就是惠贵妃要的结果吧,如果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目的太明显,又太过张扬。只好借辰妃这张嘴来报冤,显得她深明大义,即使知道孩子死得蹊跷,也为了顾全大局,忍气吞声。果然想得很周密,此话一出,皇上不可能不查,人言可畏,这宫里的人嚼起舌根来,想不把事情闹大,都难!
  “爱妃,你告诉朕,你想让朕怎么做?”皇上俯下身去,抚上着惠贵妃的脸颊,如此暧mei,众目睽睽之下,让我不禁想问,他到底爱她有多深?
  惠贵妃木然地看着皇上,泪水潸然而下,淡漠地说道:“臣妾不能让皇上怎么做,臣妾只想给九泉之下的皇儿一个交代,那是臣妾的骨肉啊!是臣妾的命啊!”
  整个大殿都仿佛沉浸在一片哀怨之中,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我多少会落下几滴怜惜的眼泪。是啊,孩子是娘的骨肉,是娘的命根啊!可是,她怎么能狠下心呢,她怎么能残忍到这个地步呢!我紧紧地握着太子的手,他揽我入怀,我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却还是感觉寒冷入骨。
  “是,那也是朕的骨肉,朕的命!传朕的旨意,彻查惠贵妃滑胎一事,任何蛛丝马迹都可放过!”即刻有宫人领旨下去派人查办,一时之间,整个大殿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没人再敢多言一句,我好想回宫,至少离开这里,不想再看下去这些可笑又可悲的阴谋。
  皇后从头到尾都静默着坐在殿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好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结局般,她没有力气去反驳或者解释,等待她的是什么,我心知。
  惠贵妃是与皇上同走的,想必是去了合huan殿吧。众人皆散去,太子亦牵着我的手,跪安回宫。
  才出了未央宫,太子牵我至一旁,低声问道:“刚才的事,你有何看法?”我抬眼看着他,他也看出不对劲了,皇后是他的亲娘,若然皇后倒下,对他的打击该是有多大!
  我不忍如实说出,只好强颜欢笑地说道:“也许是惠贵妃多想了,毕竟是亲身骨肉,伤心过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子看了眼未央宫,叹气道:“为何我总觉得此事与母后有关?”
  我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紧握着太子的手说道:“不会!母后做事很有分寸。殿下要相信母后,她是天底下最疼爱你的女人!”
  我与太子回到寝宫时,时辰已至午时,太子要去太傅大人府上,与我共用了午膳便匆匆的出去了。
  我本想午睡,但奈何一闭上眼全是在未央宫发生的一幕幕。我在榻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终还是起身更衣,我要去趟合huan殿,有些事我必须要听她真实的说出,我终究放不下以前的惠妃。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回了长乐宫批阅奏折,我随意穿戴好衣裳,踏出了寝宫。
  惠贵妃还如平日般侧躺在软榻上,微闭着眼,我却知道她醒着,我刚走进她面前,她悠然睁开眼睛,对我一笑说道:“你终于来了。”
  我看着她,突然心痛至极,斥责道:“你如何下得去手!他是你与皇上的孩子啊!”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出,起身坐起,面对着我,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个孩子本就不可能生的下来,张御医早就说了实情,我身子在暴室已经备受煎熬,很难受孕,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最多能在我腹中活两个月,就会夭折。”
  我踉跄地退后几步,险些跌倒,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她该有多痛,上天永远剥夺了她做母亲的资格,那个孩子来了又走了,甚至未能看见他的容貌,甚至没来得及抚mo他的小脸,看他咋呀着小拳头哭闹。
  我走上前去,拉过她的手,想温暖她,我问道:“你想陷害皇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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