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主子若是病了,由着你们不说么?后果可是你们担待得起的?速去给本宫宣徐御医前来!”
沧海疾步跑了出去,正巧撞上进来的绾儿,一个踉跄,差点把绾儿撞到在地“莽撞丫头!这眼睛长在脚上了!”
绾儿边说边走进,待看到眼前林未有俯身作呕的样子后,冲到我面前,拉过我的广袖凑到我耳边细声说:“林侧妃这样儿,怕是怀了身孕吧?”
我惊愕地看着林未有,恍惚过来之后,忙和绾儿一起扶着她坐到软榻上,我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给她搓暖和,其实并不冷,我只是心疼她,不知她这是熬出头了,还是跳进一个更大的深渊里。
“你近来的月事准不准?”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拉过靠垫,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这月还没到,我估摸着是推迟了几日,太子妃怎么这样问?”林未有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也许她的腹中真孕育着一个生命。我也不回她,静坐着等御医前来,一切就知晓了。
徐御医在沧海一路的催促下,心急火燎地匆匆进了大殿,一见我还正欲行礼,我赶忙上前挥袖道:“现下还行什么礼?快去给侧妃瞧瞧!”
我叫沧海在院外守着,另一面也叫遗珠去寻太子,我心下其实已经有十成肯定,林未有是怀有身孕。徐御医跪在榻前,亦没有用什么悬丝诊脉,直接将手指搭在林未有的手脉上,皱着眉,捋了捋白须,一直静默着不声不响。
我在边上看着着急,问道:“可有什么事?”
徐御医先是拿下手,复又想了想,再次伸手搭脉,待到确认后,侧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问我可否当着林未有的面说出,我轻点了头,示意无妨。
“禀太子妃,侧妃已有了身孕。”徐御医不卑不亢地说出事实。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四十一章 母承子贵(二)
第四十一章母承子贵(二)
我本来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亦未多诧异,倒是榻上的林未有,听了这一番话,摸索着从榻上吃力撑坐起来,面色惊忧的问道:“你是说,我有孩子了?”徐御医坚定地点了点头,我随即遣退了他下去。
林未有呆坐在榻上,似乎石化了一般,我走近她身边坐下,覆上她的纤手,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喜还是忧,默然看之,对林未有说道:“本宫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福还是祸,但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做主。你好生养胎,这会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本宫一定会保护他,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孽想,听懂本宫的话了么?”
我神色不变,容不得她有半分置疑,半分不愿。我知道林未有在害怕什么,在恐惧什么,她本就想安心在这宫里终老,不想去争那一时的荣宠,或许也是想对萧恪之付出补偿,因为始终愧疚当日失信于他,太子临幸,对于林未有是莫大的侮辱,所以我担心的是,她根本不愿要这孩子。
“活下来,未必是好事。”林未有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空洞,望着殿外,我强行扳过她的肩,手上使重力捏得她微微发出了一声轻哼。
我怒看着她,恨不得抬手一巴掌打醒她,却又不忍下手,或者更是因为她腹中怀有孩子,我更怕触动到那个弱小的生命。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老天给你做娘的机会,你居然要亲手践踏?本宫把话给你说明白,你必须把这孩子生下来,若然你要逆本宫的意,那好!你就等着给萧恪之收尸罢!”
我气极,竟然把萧恪之当做手中的筹码和林未有赌一局,我不确定我是否真能做得出来,但我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孩子从我眼前流逝,也许是因为我得不到,也许是因为我根本不会拥有。所以我比任何人更珍惜,不管是不是我的骨肉,与我是否是滴血至亲,就当我为自己积德也好,消孽亦罢,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我与她正争执,全然未注意到殿外站着的萧恪之,待到我看见他时,他已大步走进殿内,我从他的眼神里似乎读出了很多种情绪,伤痛、惊喜、麻木。一个人的眼里可以藏这么多东西么?因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他痛,亦因为她要为人母,他喜,再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所以他麻木。
他走到林未有面前,三人都未说话,都在隐忍,都在压抑。萧恪之突然恭敬地给林未有行了大礼,俯身、下跪、磕头,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郑重其事,萧恪之从未给林未有作礼,我亦不介意这事,毕竟要昔日的有情人再见面时,就立刻将自己归属到奴才和主子的界限中,不止是萧恪之难做到,林未有亦难承受。
“恪之!你做什么!”林未有慌忙着起身,我怕她动了胎气,忙伸手去扶她,同时亦疑惑地看着萧恪之,不懂他此举何意。
“未有,从我萧恪之行完这一礼后,你就只是太子侧妃,我亦只是一个奴才。从此后,各不相干,陌路不相识。”萧恪之说得平静,我却能感觉到他定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原来如此,萧恪之,他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说出这一番绝情决意的话?明知道如此一来,伤的不止是林未有一人,却还是将身份关系分得清清楚楚。他只不过是想要林未有明白,他与她已经成为过去,以后与他无关。
所以选择放手,我终于体会到了萧恪之先前对我说的那一席话,幸福着她的幸福,快乐着她的快乐。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不知林未有会不会懂得,但我此时却更钦佩萧恪之,他这一跪,不仅断了林未有的念想,亦断了他自己最后的支撑。
林未有早已泣不成声,起身想去拉过萧恪之,却被萧恪之不着痕迹地躲开,我眼里干涩,其实想哭,却早已忘了怎么流泪。
我开口道:“萧恪之,你起来罢,不必一直跪着。”萧恪之面色无异,起身后亦是悄然退在一边,俨然一副奴才对主子应有的恭敬样子。
整个大殿,只有林未有缓缓啜泣地声音,抽噎不断,看着极是可怜。我哀叹一声,对林未有说道:“就算不识本宫的好心,总要接受他的一番苦心罢。”
林未有忽地抬头,炽热的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萧恪之,终于启齿问道:“恪之……这……是你的决定吗?不……不会后悔吗?”萧恪之头亦不抬,我却看到他紧捏着衣袍,只是从林未有看去的角度,不会发现。
“无悔!”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两个字,生生斩断了这千愁百怨的情丝。我看不下去,挥手对萧恪之说道:“你下去罢。”
萧恪之俯首打千儿,一眼亦没看林未有,真的就如不相识。刚退到殿门,林未有却出声喝叱:“你站住!”
萧恪之顿了顿身子,抬眼打量我的反应,我无奈地对林未有说:“何必苦苦纠缠,于谁无益。”林未有抬袖拂掉脸颊上的泪痕,唇边竟挂起一抹笑意,让我有种堕入冰窟般的感觉,冷彻心骨。
“这是你当日送我的珊瑚手珠,我曾说过,若有一日你抛下我,我心当如此珠!”说着,林未有举起左手,白臂上果然戴有一串嫣红色的手珠,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喝止,林未有另一只手已然拉开手珠的串绳,用力一扯,那些珠子‘叮叮当当’的散落一地,有些滚到了萧恪之的脚下,仿佛是在告诉萧恪之,林未有的心,已碎。
萧恪之移了移步子,终还是头亦不回的走了出去,背影萧瑟,似乎一瞬间的事,已让他苍老了十年。
我与林未有静静坐在殿内,地上零零散散的珠子,有些还在滚落作响。林未有忽地站起身子,转头对我莞尔一笑,道:“太子妃放心,这个孩子,我定要他活下来!”
说完,亦不等我回答,径直走出了内殿,留得我一人坐在这里,看着满地零散的珊瑚珠,出声唤道:“绾儿,把这些珠子收起来,做成一条与原来无二的珊瑚手珠吧。”
次日,我便听闻太子去了林未有的寝宫,这算起来亦是林未有自册封以来,太子的第三次留宿。阮凝心登门造访时,真真是让我始料未及,怎样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找上我。
阮凝心今日着了一身水蓝色秀花襦裙,头上亦仅是戴了一对兰花簪,看起来柔媚不失淡雅,她向来喜欢艳红赤金的装扮,今日倒改性了。
“太子妃的芍药花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宫里人人皆道可比御花园的景致。”
阮凝心啧啧称赞了一番,我却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绝不是只为了看看这些芍药。面上的功夫,还得与她做下去,毕竟隔着那层窗户纸,在谁都没有捅破的情况下,各自演好自己的戏角,亦不失为一个乐趣。
我饮了口茶,淡笑着回道:“本宫这园子哪里比得上御花园呢!妹妹可是在说笑了。”拿起盘中一块芙蓉糕,轻咬一口,觉着不错,随即拿起另外一块递给阮凝心。
她推辞着说不喜这味,我却来了兴致,侧脸看了她一眼,手里还拿着芙蓉糕,亦不放下,我笑言道:“怎么?妹妹怕本宫下毒不成?放心,本宫不是亦吃了么。”
阮凝心忽然媚笑开来,接过芙蓉糕,放如口中吃了一些,道:“原来芙蓉糕味道如此好,真真解了我的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