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看这天儿,怕是有一场狂风暴雨将至,我将窗边的那两盆紫荆花放在了桌子上,以免待会儿飘散进来的雨水淋湿了还未开的尽兴的花儿。
流离推门而入,咒骂道:“这鬼天气,说变天就变天夫人您看,今早儿才晾的衣裳,还未干透呢,就急着往回收了。”
她单手提着一篮子的换洗衣裳,额上渗出的汗珠晶晶亮亮,只看她抬袖抹了不知多少次,那汗珠像是与她作对一般,滴滴淌过下颚,流进早已被沁出一圈圈水渍的衣领里。
“夏天是这般了,大雨来得快亦去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场雨就过去了。你也别急着收回来,兴许你才收回,一转身雨就停了,这不白忙活么。”
“哎呀”
流离一跺脚,伸手拍了一下脑门,大叫道:“夫人的襦裙还在外晾着呢瞧我这记性,奴婢又把这些衣裳晾回去得了,免得被夫人说中,忙来忙去被老天爷糊弄一遭。”
我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手中的团扇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真是笨,我看你真真是闲的慌了,亦好,老天爷给你找些事儿做。”
流离撅着嘴,气呼呼地又挎着衣篮子走出了屋子,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紫荆花,忽然来了兴致,凑近鼻子深深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香气灌入鼻尖,胸中突地涌上一股闷气,只这一瞬间,口鼻都像是被人捂住了那般难受,无法呼吸。脑中立时闪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哮症发了?
四肢忽感无力,我张嘴欲喊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止不住地呼气,可是这空气犹如灌入了身体里又被逼着无觉无感,呼吸越来越困难,再是张大嘴极力呼气也于事无补,我撑起身子想打开房门,哪知脚下不稳,踩住裙角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流……流离……”
我喘着气呼喊,却无人回答,我喊出的声音甚至低的连我自己都要听不见,濒临死亡的窒息感犹如阴霾般笼罩下来,像是被人掐着喉咙,越是大口呼吸,越是痛苦。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已有多年未在病发的哮症今日为何会来的如此突然?当日在昭阳时爹娘为我访遍名医,在皇宫时亦有徐御医为我调养旧疾,按理说这哮症已不足为患,时隔这么多年后,偏偏又缠上了我?这到底,到底是为何?
眼前越来越朦胧,我极力伸出手拍打近在眼前的木门,手上使不出力气,只感觉整个身子轻的好似没有了重量,手掌渐渐麻木,一下一下地拍门,这一声又一声像是抨击着心,喘气声渐小,我忽地没了支撑,眼皮缓缓阖上。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险象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险象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清月,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从夫人的屋子里传出来?”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除了咱俩的声音,哪里还听得见半点声气。”
“莫不是我听错了?”
耳畔徘徊着流离和清月的声音,‘嗡嗡’作响,呼吸忽然顺畅,眼前却是让我无比恐惧的黑暗,伸出手像抓住什么,只感觉阵阵阴风从指尖划过,凉透了心。
“子夫,我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
廷曦脑中忽地闪过一个人影,双眸溢满雾气,滴滴坠下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玉珠,流之不尽。
我是不是死了?所以才能听到你的声音,所以才能和你说话。我们分开了太久,你离我那么远,远到我看不见你的样子,抓不住你的手,可是偏偏……又要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让我承受撕心裂肺的疼,廷曦,你为何如此狠心的丢下我?
“廷曦我们之前还有太多太多,至少……至少还有孩子,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亲生骨肉,他还有四个月就出世了,如果你要带我走,我求之不得。可是能不能……能不能让这孩子活下来,让我们的孩子代替我们活下去。”
幻想亦近亦远,明明就感觉到他在身边,可是却无法触及他的存在。泪水流成了悲怨的洪流,轰然而至,崩塌了这唯一的意识。
一道强光刺入眼睛,我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只感浑身难受,呼吸尚且不均匀,仍然感觉喘不过气,喉间灼热,火辣辣地烧着疼,我瞥紧眉头,强逼着自己不要睁眼。
“她醒了么?”
“还没有。言城,为何平白无故的哮症会发?若不是流离那丫头警惕,想必子夫这条命就难保了。”
裴煜在这里么?从他的语气中,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神情,定是紧紧地皱着眉,来来回回在屋中渡步,难掩心中的慌乱焦急。
“她的确是捡回了一条命,幸好肚子里的孩子尚无大碍,否则纵使她活过来,亦活不了多久。”
悠悠睁开眼,沙哑着喉咙问道:“你确定孩子没事么?”
裴煜见我醒来,一个箭步走到榻边坐下,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来回揉搓。我尴尬地欲抽回手,却换来他更为固执地握紧。
沈言城起身背对我,语气中难掩责怪之意。“现在知道关心肚子里的孩子了么?我早告诉过你,要静养身子,你当真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唬你的么”
我颤抖着手撑起身子,垂下的一头青丝顺然犹如黑稠般扑散在肩头,裴煜心疼地为我扯过薄毯,搭在肩上,我摇摇头,内里像是燃烧着一股旺火,热气充斥在四周。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在乎我的孩子有没有事。”
沈言城的背脊微微一颤,坐在身边的裴煜眼底闪过一瞬伤痛,转而不见。忽感身心疲惫,伸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廷曦,我答应你,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会随你而去。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赌约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赌约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子夫,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身患哮症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可是多年来也并未再发……”
“裴煜别再问了,我很累,若是无事我想歇下了。”
我打断了裴煜的追根问底,他无奈地对我一笑,扶着我的身子慢慢躺在榻上,嘱咐了几句后迈步出门。
跟在他身后的沈言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笑着耸了耸肩,故作无事般的紧跟裴煜之后。
我知道沈言城想问什么,他是大夫,我为何会突发哮症,他至少比裴煜清楚。况且桌上摆着的那盆紫荆花惹来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回眸,这让我心下已暗暗肯定,我的猜测定是事实。
只是闻了一瞬间的紫荆花香,哮症就被诱发,若然我没猜错,这又是贺怜君的一次阴谋诡计。怪只怪我对医术只有一知半解,伤寒受热我倒是懂得如何避免,只是从来没人告诉过我,紫荆花香原来还有这一作用,可以至身患哮症的人于死地。
贺怜君,果然是走出了这一步,她很聪明,懂得利用这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来达到杀我的目的。除掉我,还可以顺带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我对于她,一日不除,就永永远远是个障碍,不仅挡了她的路,也许她还忌惮我的孩子将来会与她的孩子一争高下。
呵,想来真正是可笑。当日是谁说无论我生男生女都改变不了庶出的命运?她贺怜君就算产下个怪物亦比我的孩子强。那么现在……她又在怕什么?是在怕裴煜越发的偏向于我,还是怕南宁王这个靠山终有一日会弃她不顾?
如此的恨我,早已不是如何弥补如何偿还能解决的恩怨,可是…… 我能怎么做?反击么?我不是不能,我在皇宫中害死的人命还少么,使的阴谋诡计还不够多么,若然真要狠下心来对付贺怜君,我不是没有胜算。
心里总归是抱有一丝幻想的,不是对贺怜君,而是对裴煜。肚子里的孩子总有一日会托付给裴煜,那么贺怜君当之无愧的就会成为她的娘。我不在乎我的孩子叫贺怜君一声‘娘’,我早已习惯变本加厉的伤痛,无休无止。
更多的,始终不想和贺怜君弄到如斯田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样太过惨烈,对谁都没有好处,想为自己的孩子积德,手上沾满的血腥已经那么多,这些罪孽都该由我来承受,我的孩子……我不愿他活在我制造的阴影之下。我承认我害怕报应,由始至终都害怕,以前怕报应在自己身上,现在更怕孩子收到牵连。
老天爷,不管你听不听的到我的话,我只是恳求你,将所有的责罚都由我来背负,我可以忍受贺怜君对我的羞辱,甚至是她要我的命,我亦可以装作不知。我只是用这一点点良心,来换取你的恩赐,庇佑我的孩子,一生无灾无祸。只有这样,我才去的安心,我才可以甘心堕入地狱,永世轮回。
这份苦水,唯有自己咽了下去,不能告诉任何人。只当真就是自己不小心诱发了旧疾,与人无尤。如此,这件事,最好就让它无疾而终,让时光带走的干净利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