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流离见势不对,对我眨了眨眼。
  “夫人,您看要不要叫王爷来?”
  我摆了摆手,忽然笑道:“不用,启麟治得了鸢萝这丫头。”
  “啊”
  我随着那一声惨厉的尖叫,闻声看去。只见鸢萝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启麟颤抖着手跌坐在石阶上,我愕然一瞬,待看见启麟的手背淌出一丝殷红时,流离推了我一把,我犹如惊醒一般,奔向他们。
  “鸢萝,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侧妃,不怪她,是我捂得太紧,鸢萝妹妹喘不了气。”
  乍一看启麟的手背顿时起了一排红印,殷红的鲜血一丝丝往外溢出,我赶紧从袖中抽出娟帕为他包扎。一颗心七上八下慌乱不已,站在我身后的流离忙不迭跑进屋子里取出药粉为启麟上药。
  “这是怎么了?”
  我抬眼一看,就见贺怜君和裴煜站在院子里,一脸诧异地盯着我手忙脚乱,还不待我说话,鸢萝这丫头像是脱缰的野马奔似的扑到裴煜怀里,嘤嘤哭泣。
  “父王,母妃偏心哥哥也欺负我”
  我心底来了火气,一边为启麟包扎,一边斥道:“鸢萝你给我闭嘴这般小的年纪便知道捏造事实,谎话成篇,你这样子真真是叫母妃寒心么”
  “子夫,鸢萝还是个孩子……”
  裴煜没有再说下去,将鸢萝抱在怀里,让她攀在肩上,这丫头立时没了哭声,不过仍是不敢回头看我,低埋着脑袋,手指将裴煜鬓角散下的发丝绕来绕去。
  我亦是无意再与鸢萝计较,心里也知道或许是我把话说的过重,毕竟还是个孩子,彼此间吵吵闹闹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这孩子是贺怜君的儿子,我不得不多一种顾虑。
  果然,刚为启麟包扎好伤口之后,贺怜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俯下身抱起启麟,心疼地拉过启麟的手背看来看去,亦没有忘记恶狠狠地瞪我几眼,目光中所透露的寒意,犹如刀刃一般,像是警告,更多的是威胁。
  “麟儿,疼不疼?”
  我尴尬地站在一边,徒然觉得我再次成为了一个多余的人,就连我认为与我相依为命的鸢萝亦是离我那么远,远到我看不清她的容貌,远到一切都是梦境,那般美好,而独独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侧妃,不碍事的,我不疼。”
  这一稚嫩的童音让我不禁勾起一抹淡笑,许是怕我内疚,启麟趴在贺怜君的肩头,对我微笑着眨了眨眼,明明刚才还疼的咬牙,这会儿又笑开了颜。
  我亦是对他笑,看着他被贺怜君抱出院子,更是看着鸢萝埋进裴煜的颈窝里,吝啬地不肯抬头看我一眼。心,忽然在这一刻堕入了冰窖里,一丝丝寒气沁入全身,我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为何,视线朦朦胧胧,水汽布满眼眶,我低下头,抬袖抹去。
  流离上前扶过我的手,看我不说话,干笑一声。“小郡主还真是粘王爷呢。”
  我怅然一叹:“是啊……”
  我们刚走到王府大门,就见金凤站在马车边,仰着头看苍穹之蓝,听到脚步声之后她转过头,对迎面而来的裴煜屈膝。“王爷。”
  “怎么样?都安排妥当了吗?”
  金凤始终低着头,髻上戴有一支碧色的翡翠玉簪,在刺目的光芒下折射出一圈圈迷离的光晕。淡色的唇瓣有些干裂,尽管涂有艳色的唇脂,亦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分裂的出纹路。
  “是,王爷放心,明日天明前必定到达咸阳,属下已安排好前来接应的人手,务必保二妃、世子、郡主的安全。”
  裴煜点点头,将鸢萝放上马车,奶娘紧随其后,紧跟他身后的贺怜君上前一步,亦是将启麟送入车内。两个孩子都安置好之后,我正欲随之坐上马车,却看贺怜君径直走向金凤,我心底生出一丝狐疑,看贺怜君的气势,恐是又要刁难她一番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食苦果(一)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食苦果(一)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她摇曳着身姿走到金凤面前,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也要跟着去吗?”
  金凤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不卑不亢地答道:“是,属下会护送几位安全到达咸阳。”
  “那不就是去了咸阳之后日日都要见到你?”
  这样越说下去越觉得苗头不对,显然贺怜君是来者不善,一字一句都透露出对金凤的厌恶。我有些看不过去,松开流离的手,正欲上前帮腔,流离却是反手一抓,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示意我莫要和贺怜君作对。
  “是,属下会寸步不离的保护王妃,直到王爷凯旋归来那日。”
  贺怜君轻佻眼角,有些许挑衅的意味,我下意识地挣开流离的手,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心底那股火气猝然而生。
  “金凤,你可要与我坐一辆车?”
  两个人皆是诧异地看着我,贺怜君轻哼一声,我对她微微一笑,欠了欠身。“王妃,快些上路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催促我了?你一个妾室可没有教训我的资格。”
  我依旧不怒不气,笑道:“是,王妃说的是,只是王妃何必自降身份与我这个妾室计较呢,还有……”
  我侧过头,踮起脚尖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得罪了金凤,你我的日子未必会好过。想必你还记得,我们俩都是被匈奴掳过的女人,这样的丑事若传了出去,你这正室嫡妻的地位,怕是难保了。对不对?”
  她转过头咬牙切齿,我强装无事,转过身牵起金凤的手,径直往后面并排的马车走去,独留贺怜君呆愣在原地。
  上了马车坐定之后,金凤便沉默着望向窗外,我追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裴煜站在车外,一袭青灰色云纹蜀锦长袍,丝丝银线勾勒在袖口,举手投足间威仪尽显,微微一转头看向车内,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徐徐寒风拂过他的耳畔,吹起一缕缕柔韧的发丝。
  “王爷保重,妾身在咸阳等着您。”
  贺怜君说着,双眸含泪,朝裴煜挥了挥手,风中飘舞的娟帕细看之下还能看见一圈圈晕开的水渍。我无端端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闭目养神,只听马车轱辘旋转地声音充斥在耳边。贺怜君一个劲嘤嘤啜泣,我心下一阵厌烦,侧过头偏向一边。
  也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只是感觉车内渐渐没了动静,睁开眼望向窗外,一片绿荫遮瞒我的视线,苍茫大地蔓延无尽,碧蓝的苍穹上高挂一抹斜阳,映照在皑皑白雪上,氲氤起袅袅白雾。
  与我对坐的金凤由始至终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不知是否是我看错,她眼角隐隐闪烁的晶亮那般刺目,坐在我这个位置刚好看的一清二楚。我不禁诧异,一向淡漠沉稳的金凤竟然也有如此动情的时候?
  “也不知王爷这一仗是凶还是吉,只愿佛祖保佑他能安然度过此劫。”
  贺怜君幽幽睁开眼,怅然叹了口气,寒烈的冬风刮在她红润的脸颊上,似要硬生生割出几道伤口。我看着她,想说什么却终是止于嘴边,很多话无法说出口,若是换做旁人也许我还能处之泰然的交谈几句。可是这个人是贺怜君,我与她终究不适合倾心谈说,不如沉默置之。
  “庄子夫,陈廷曦还活着你开心吗?”
  有些人终是改不了这样的恶习,偏偏要在最痛的伤疤上撒上一把盐,偏要看见你痛的无法呼吸,偏要你撕心裂肺才快活。而贺怜君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我越是不想提起陈廷曦,她越是要将这个尘封的秘密挖掘出来,暴露在阳光下,忍受灰飞烟灭。
  她抬袖擦干眼角还未干却的泪痕,却难以掩盖鄙夷的目光,那一抹始终如初的讥笑浮在唇边,细心描绘的艳红朱唇微微撅起,好似在挑衅我最后一点的耐心。
  “你定是开心的吧?呵呵……你说老天爷真是会作弄人呢,不过人在做,天亦在看,造了孽的人,终是要得到报应的。”
  我强忍着怒气没有还嘴,我知道我没有还嘴的资格,贺怜君说的句句在理,是我曾经遭了太多的孽,双手沾满洗不去的鲜血,老天爷不过是在履行因果报应的循环。我知道我该受着,我没有任何理由斥责不公,种下了恶因,终归是要自尝恶果的。
  只是我万万没能想到,这恶果竟然是用廷曦的生死来惩罚,越是无法割舍的,老天爷越是要让你永远得不到。其实贺怜君说的都对,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人在做天在看,没报只因时候未到,一旦到了,不怕五雷轰顶天打雷劈,怕只怕逼着你舍弃最在乎的人,还要最敌人,还要彼此仇恨,纵然有再多的羁绊牵扯,可是也抵不过一个‘恨’字。
  贺怜君的嘴再是毒,我也只能一笑置之,明明是难以咽下的苦水,我却能化作一个绝美的微笑,只是为了争最后一口气,虽然明知,到头来还是输。
  “听说陈廷曦领兵三十万大军呢,这般虚张声势,这场仗还未开打就先输了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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