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实验

  “大胆秦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也不怕惊了圣驾!”长孙皇后在震惊中第一个缓过神,脸色微白,不由站起身用一根手指颤抖着怒斥我。
  在古代,给死人开棺破肚是件非常忌讳和大不敬的事情,且,我还要在刑部大堂上当着皇帝皇后和众皇子的面尸解,可想而知,众人的反应该有如何强烈。
  “秦钥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惊世骇俗,若惊扰到了各位,秦钥先在此赔罪。”我跪着环向四周拱了拱手,双目凝视前方的空地,“但是,不这样做,只怕我光凭一张嘴是很难为自己洗脱罪名,所以我必须做实验来找到一些证据,望陛下应允!”
  说完,我微微抬头,只见李世民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两条眉峰紧紧地蹙在一起,双手紧扣桌案边缘,终于没有了看戏的闲心,而是从上到下,仔细地又重新审视了我一番,仿佛第一次见到一样。
  李治也倏然起身,怔愣地望向我,他虽按我说的去布置了,但显然不知道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来洗脱我的罪名,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义兄秦茗让我不要出风头的话也早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我现在只一心想让长孙老太婆的阴谋大白于天下,我就要看看,到时李世民还会不会与她琴瑟和鸣、比肩而行!
  旁边的李恪眼中眸光闪烁,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整张脸都熠熠生辉。只有李佑嘴巴大开,看我的时候,就像看怪物,可怜的刑部尚书也只能一个劲的挥袖抹着额上不停往下掉的汗滴。
  我就跪在原处,目光坦然,嘴角微扬,大大方方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异的目光。
  半晌,李世民才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身躯,身子沉重地缓缓坐下,垂目冥思,应是在考虑让我如此做了以后,我的去向,“好,孤答应你。”然后侧过身面对长孙氏:“尸解场面血腥骇人,爱妃还是回避后堂的好。”
  “是,陛下!”这些年虽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不少,但都没有亲自动手,是以,李世民叫她回避,她马上就带着一众宫女宫婢进了内堂。连几个女证人也被带了下去。
  这样一来,整个大殿除了我,再也没有女子,也或者,从我说出这个要求起,他们早已将我女子的身份忘却,看作了和他们一样的男人。
  得到李世民的亲允,仵作便一路小跑下去,不大一会就回转,身后跟着两个蒙着白布抬担架的衙役,不用说,罩了一层雪白棉布的担架上,就是吴月容的尸体,随着他们走近,果然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尸臭。
  我慢慢起身,走到担架跟前,衙役已经退到殿外,只有仵作背着工具箱还在尸体旁,我一走近,他便帮我掀开白布的一角,一张青白地面孔呈现在我眼前。
  嗯,确实是中了毒,脖子上有丘疹,跟灵萱中毒时的反应一样,这种毒通常是撒在身上,由皮肤慢慢渗入至大脑和心脏导致死亡,而灵萱由于我的及时施救,已然脱离危险,她嘛,我估计,是毒发后大脑麻痹了才被掌力打死,为的便是陷害我。
  心中已有定论,角柱旁,一只白色的活羊被捆得严严实实,连嘴也被绳子封住,我走过去蹲下,转身看了看大殿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的众人:“陛下,皇后娘娘曾说,是我用秦家的断魂掌杀了吴月容,因此而将我定罪,现在我就用断魂掌杀死这只羊,然后将它身上断裂的筋骨与死者比较,陛下就可看出分别!”
  李世民显然已经被笼罩在周围的腐臭熏得不耐烦了,眉头紧皱,摆了摆手,并没说话。
  我不禁得意的扬起嘴角,羊儿啊羊儿,我只能对不起你了,但愿下辈子你能投个好人家。
  屏住心神,气聚丹田,手掌闪电般落下,羊儿挣扎只有一瞬,叫都没能叫出来,眨眼便全身瘫软,没了动静。
  见状,我手一伸,仵作便将身上的工具箱卸下,交到了我手里,将它打开来,从中拿出一把尖刀,俗称剔骨刀,利索的手起刀落,就将羊的皮毛骨肉剔开,露出还冒着热气的筋骨。
  然后又沉着的去了担架旁,因为是夏季,尸体表面已起了尸斑,我用同样的方法在尸体的肩骨上开了口,切开表层皮肤,露出里面阴森森的白骨,随着骨肉切开,尸臭也更明显了一些,顿时,现场抽气声不断,李世民父子倒还好点,只是脸色不大好,而刑部尚书和几个侍卫则是当场呕吐了起来。
  一切整理妥当,就着尸体上的白布,我擦了擦手,上前几步回禀李世民:“陛下,秦钥已将证据整理完毕,请陛下验看!”
  此时,几个男人看我都是惊恐万分的模样,特别是李佑,看着我狠狠咽了口唾沫后把凳子都往后移了移,小样儿!我满意的瞄眼李恪,他眼中的欣赏多于恐惧,嗯?难道这样还没打消他的念头?
  “恩!好,好。”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尴尬地起身下台阶,步伐缓慢地走到羊的尸体旁,李治李恪李佑也跟随而来。
  我走到他们身旁,用手指着解释道:“陛下请看!这是用我秦家断魂掌击碎的筋骨,这些骨头都是根根断裂,且边缘都很整齐,没有碎屑,而死者的就不同了。”我引着他们到另一方,“她的骨头虽也断裂,但显然凶手臂力不足,要么是一掌一掌击碎,要么就是用的钝器击打,所以骨渣碎屑很多,您看!”
  “还真是!不过,就凭这很难说明不是你杀的呀?除非你找到真正的凶手!”虽然脸上对我的话已是非常认同,但李世民像是有意刁难我一样,捋着两撇小胡子信步往回走,又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衙役上来快速地撤走了尸体,殿内的空气也在慢慢好转,几个皇子也入座,微微侧目望着我。
  “陛下,刚刚我还没有说完呢,想必您都已经看到了,死者身上有很多的丘疹,而就在早上,秀女灵萱的身上也出现过,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凶手还在掖庭!”此时我信心十足,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今日,我就要撕下她的丑陋面目。
  “还在掖庭?是谁?”听到这里,李世民不禁也好奇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冷静,果敢,狠辣,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一抿嘴角,沉声道:“陛下现在就去查各个秀女的房间,我想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你是说凶手把毒药放在自己房间里?”这显然有些匪夷所思,也难怪李世民要怀疑。
  “是的,陛下有所不知,秀女进宫可以带一些物品,但出去就很难了!”我解释道。
  昨日,让李治召秦昙景兰进宫,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虽然她隐藏极深,我也有信心把她挖出来!
  “是这样,好吧,来人!传孤的口谕,令羽林军搜查掖庭各个秀女的房间,务必仔仔细细的查,一旦发现可疑物品就连人带东西一并给孤押上来!”想到有可能是秀女杀人陷害,李世民不禁厉声喝道,福安躬身领旨,连忙一路小跑着出去。
  长孙皇后在众多宫女的搀扶下在李世民身旁落座,侍卫也重新押上安晴等人,或许是在殿外等候的时候她们也看到了吴月容的尸体,安晴此时身子像筛子一般抖动比刚刚还要厉害,连带着头上的流苏珠钗都叮叮作响,管事姑姑和另外两名宫女也轻轻颤抖着、神色古怪地往我身上瞟。
  哎,估计在她们眼里我都好比阎罗神殿的黑白无常了,刚刚倒并不觉得怎么的,反正就是解剖嘛,可这时,李世民父子三人在我身上探究的目光,却让我浑身不自然,好像自己变成了被剖的那个,只是,他们可能更想剖开的是我的大脑吧。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种尴尬的气氛才被打断,循声望去,福安带着几名侍卫,身后还拖拉着一个秀女,进了大殿,行过礼,福安赶紧将一个包袱放到李世民眼前打开:“陛下,这是在兰苑西厢搜出来的,经太医鉴定,确为毒药,跟灵萱姑娘中的毒是同一种。”
  只见包袱里除了一些贵重的珠宝玉器外,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瓶。
  “是她的吗?”拿起那个小瓷瓶,自然而然的,李世民就将包袱与带来的女子联系在了一起,不由沉着脸问道。
  “回陛下,这位姑娘是证人,她说她看到了凶手。”福安轻声解释。
  证人?刚刚不是将证人都押上来了吗,怎么还有?我疑惑地望过去,随即马上又想到,这是秦昙以防万一留的后手。
  “哦?”闻言,李世民眼睛一转,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简单,转向跪在殿下的秀女:“把你看到的说与孤听吧!”
  “是,陛下!昨晚奴婢在院中闲逛,却见树下有人,本想过去看看,谁料那人一掌拍在大树上说‘你们都该死’奴婢当时吓了一跳,便躲了起来,等那人进了房,奴婢才小心上前察看,那碗口粗的树干竟被拍碎,摇摇欲坠,奴婢当时吓坏了,便马上回了房,也不敢给管事姑姑禀报,今日见羽林军来查,才敢说出实情。”见皇帝终于正眼看向自己,秀女忙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缓缓道出。
  “你说那人进了房,是谁的房间?”皇帝还没问话,李治终于忍不住地问出这个所有人的关注的问题,连皇后也紧张地看向那女子。
  “回殿下,好像是西厢的安晴。”皇子也不错,秀女倒没在乎现在是在审案,只盈盈望向李治,本是吴侬软语的一句话却如一枚惊雷般在殿中炸起。
  炸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伏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安晴,“不……陛下!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下了毒,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安晴顿时面色煞白,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是你下的毒?那你还敢说不是你杀的?那你说,不是你还能是谁?”或许忍耐了太久,李治此时站起身来,狭长的凤目睨视着安晴,迫不及待地步步紧逼。
  我们都知道,这才是关键,对付一个安晴,还不值得我这样,我要做的是将那个女人揪出来,送上她命定的轨迹。
  “是……是……”眼看着安晴情绪激动抬头辩解,却又在一阵茫然的思索后低下了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一般,紧紧拽着双手,竟没了言语。
  “是谁?”重重大喝一声,李世民将桌案上的惊堂木掷下,长方形的惊堂木滚动了几下到了安晴是眼皮低下,安晴看着眼前的惊堂木,思索着,害怕着,却是迟迟不开口,一双大眼越睁越圆,最后单薄的身子如落叶坠落般摇晃了几下,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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