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告白
那目光里透着探究、疑问、惊喜，还有不可置信。
而一旁，三军将士早已怒不可歇，声讨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杀死他！杀死他！”
我不动声色的看向城楼上的李泰，他是个雅好文学的儒雅少年，史书上说，他，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倍受宠爱，但终因野心太大、杀戮过重、谋反，与帝位绝缘，最后郁郁寡欢，死于永徽三年。
而此时，他一脸惨白，但嘴角还挂着阴蜇的笑容，望着贾明正的方向淡笑不语。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只有将那箭头拿去少府辨认，就可断定谁是主使人了，他难道不怕？
糟了！我赶紧向离贾明正最近的秦昙叫道：“快，点住他的穴道，他要自尽！”
“是！”秦昙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快走几步，手指迅速的在贾明正几个大穴上点了几下。
可惜已经晚了，贾明正眼睛翻白，嘴角已经流出了乌黑的血迹，“嘭”一声僵硬地倒在地上，流落到沙土里的乌紫的血色，一看就知道有毒，原来，李泰早留了后手！
既然贾明正必死，就算查出来是谁的亲卫，李泰必然也会将所有罪名丢在他一个人身上，或者嫁祸于他人，怎么说都可以了！
我突然觉得好累，从车队遇险开始，我的神经就没有一刻松懈下来，身体累，心更累，这里的危机已经暂时解决，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周围的叫嚷喧嚣声还在不断，李恪与匈奴使臣、耶律蒙奇的谈话声也隐隐约约，李恪温暖的怀抱里，我昏昏欲睡，渐渐步入梦乡。
这是哪里？难道我又做梦了？
虚无的白茫茫的一片中，烟雾缭绕，我只身走在其中，很放松。
突然，隐约传来呼唤声：“钥儿？钥儿？”
是萧煜！我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他缥缈的身影，干干净净的青衣，只是脸色很苍白，我正要走过去，他却抬手制止：“钥儿不要过来，过来就再也回不去了，知道吗？”
是这样吗？我看向他的脚下，果然是悬空的，这不是在我的梦中吗？为什么还能看到灵魂？上次真秦钥的我见过一次，这次又是萧煜！
“萧大哥！”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只好急急的呼喊他。
“钥儿，我问你，要是有来世，你会爱我吗？”萧煜平和的脸上浮现丝丝期待，殷切的看向我。
“来世？”我能相信来世吗？就算有又怎样？我对他不过是对哥哥的情感，从未超越过，只怕以前的秦钥也只是混淆了这两种感情，我只能实话实说：“萧大哥，你真的很好很好，但我一直都将你当哥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
话落，萧煜的脸上出现了痛苦隐忍的表情，我何尝不知道这样说很伤人，他死前最后的话我还记忆犹新，‘来世好好爱你。’
呵，命运真残忍，秦钥爱他的时候他不好好珍惜，灵魂都换了却还在说来世。
“我知道了，钥儿，来世我不再纠缠你了，我只会在你身边看着你，做你的好哥哥，行吗？”他的样子很落寞，却强自笑笑，故作轻松。
可我对此无能为力，勉强的翘起唇角：“好呀，我很喜欢萧大哥，下辈子，如果做我的哥哥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真的很好。”
“嗯。”
一阵怪风袭来，萧煜还来不及告别，便吹散在了风中，而且风越吹越大，几乎要把我吹走。
“秦钥，秦钥，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吗？”风中传来怪音，却是很熟悉的呼唤。
这是？还没等我多想，在风中颤抖的我的身体悬空，吓得我一声惊呼，接着便落入一个务必温暖让人安心的怀抱，温柔的话语也在耳边缓缓响起，遮盖了那个突兀的声音，“钥儿，钥儿醒醒，不要吓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是李恪，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刚刚那个渐渐变小，我刚刚想起的一点什么也消失不见，我慢慢转醒，回到这个现实世界中来。
“李恪……”嘴唇已没有前面那么干裂，但是一说话，喉咙却是疼痛不已。
天色已暗下来，屋里点着几支橘黄的膏烛，到处弥漫的浓浓的汤药味，但不难闻，我能确定这里应该还在幽州，呼呼的北风投过雕花窗格上厚厚的纸帛也能听到其喧嚣的气焰，壁炉里生着旺旺的炉火，却将屋内烘得如同春天。
李恪半躺着靠在床头，环抱着我，一只手紧紧地拽着我的，此时听到我微弱的呼声，欣喜的低下头，观看着我，确定我是真的醒了，才激动的搂住我：“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他们说你没救了，我就不信，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钥儿……”
呵！难得看到臭屁的吴王殿下也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我忍不住低笑一声：“什么时辰了，匈奴和契丹人呢？”
李恪轻轻将我放开，与我对视：“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真正的和亲郡主尚在，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早带着希平去王庭了，只契丹的将军还在城内做客，他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倒是你，都已经昏迷两天了，全幽州的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呃……原来已经两天了，我怎么感觉才睡了一会？看来，秦昙已经跟他说了我的计划，也把希平安全的叫给他带去匈奴了，可他说契丹将军？我的救命恩人？那不就是耶律蒙奇吗？
话说，这家伙不简单，得快点送走才好，我可不想养虎为患！
不过李恪突然一股脑的表达让我有点懵，他这样算什么？表白吗？难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他这么重视？
“李恪。”昏迷了两天，怪说喉咙这么痛，不过，说说话，我好像舒缓了不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或牵制的了，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和规矩？也对不起你的新婚妻子啊？”我很想就这样偎在他的怀里，可是，一想起他曾经为了储君之位的谋算接近我，我心里就很不舒服，我只是棋子，歌阑才是妻子。
想到歌阑，我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我得来的情报说，歌阑居然是长孙皇后的探子，在掖庭时，陷害我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早看出她深藏不露，却没想到是这样，那她嫁给李恪是为了什么？我长孙皇后托李世民放的眼线吗？
“钥儿！你不是早该知道我的心意了吗？那个位子，我已经放弃了，我千里迢迢追着你而来，难道是听你的讽刺吗？我已经差点失去你一次了，不要再让我难受了好吗？”什么？李恪那受伤的表情，几乎让我以为眼花，这真的是吴王李恪吗？
还是，这次我受伤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撼，让他性情大变？以前那么胸有成竹，处事不惊的李恪，今天却是……在哀求我？
他说他是追着我而来？一时间，我的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好像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就像暗恋了许久的对象像自己告白，那份隐约的情愫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定，这次不是想要利用我了？”在爱情面前，似乎我从来都不自信，前世，今生，都是。
所以宁愿不要爱情，也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我承认，我是胆小的人，害怕拒绝，害怕伤害。
李恪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变得有些苦涩：“我承认，以前确实想利用你，但那只是我还不明白我的心，自从父皇立了九弟为太子，又给我们赐婚，我才发现自己很无助，眼看着你在众人视线里走远，我却抓不住，心痛得无法呼吸，我这才知道，我……是爱你的，所以，守满七天孝，我就给父皇告了假，一路追着你来，却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