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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我是艾米,逃跑的艾米

  1.
  我是艾米,生于1989年末,卒于2011年。
  有关于生辰年代的讨论一直是我最讨厌的话题。
  在中国有两种计算时间的方式,没错,一种是阴历,一种是阳历。
  悲催的是,我阴历是89年,阳历是90年。
  你可能会说:这有什么悲催的,不就是个生日麽?
  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夹缝中的人了,尤其是存在于夹缝中的焦虑症患者。
  89年,就意味着你是80后,靠得再后也是80后。
  90年,意味着你是90后,靠得再前还是90后。
  抛开这一切和印着我1990年出生的身份证不说,此刻我正奔跑在301国道上,急速行驶的车辆掠过身旁,那种力量似乎快要把我掀翻。
  我还要跑的快些,不然就来不及了。
  真的要来不及了。
  “到b城不?”终于赶上了。
  “十块钱一位,还差一位了,走不?”司机推开车门,破旧的银灰色面包车上挤满了人,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车里,司机砰的关了门,险些夹着我的裙角。
  从这到b城,大约是半个小时的车程。
  “小姑娘去b城干嘛去?”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近四十岁的男人,秃头,他挤在我旁边,黑红色泛着油光的皮肤和满嘴的酒气让我很不喜欢这个人。
  还有他同样泛着油光的裤子,和被汗渍沁黄的白色汗衫,无一不挑拨着我敏感的神经。
  哦对了,他还点了一支烟。
  顿时车里的味道变得更加复杂了。
  后排打着呼噜的男人的汗脚味,他旁边的女人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副驾驶正在吃早饭的大叔的包子味,这一切都在男人点了一支烟后以疯狂的姿态混在了一起。
  这个男人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从外形上看两个人确实很像,
  只是那个男人没穿裤子。
  至少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没穿。
  那时我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边是一人多高的隔离带,由那种修的方方正正的树组成的,大约每三四米的长度就有一个一米的间隙,而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
  一切都发生在那个间隙。
  在我走近那个间隙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赤裸着下身的男人,正起劲的向我展示着他下半身的羞愧。
  我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情,转过头,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淡定,事后想想,可能只是我的思维回路比较长。
  在我走过后我听到了那个男人失望的叫喊。
  内容是:你怎么不怕?你为什么不怕!
  2.
  司机的一脚油门把我拉回现实。
  车向前蹭了一下,以至于我胃里的东西险些漾出口腔。
  “妈的,堵了,”司机啐了一口。
  “我下去看看,好像是出什么事了。”见半天不动,司机准备下车看看。
  身旁的光头似乎还在等我的回答。
  他问我什么来着?
  对了,他问我去b城干什么。
  “我去找个朋友。”真的是去找个朋友,所以也算不上敷衍。
  “朋友?是去找男朋友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纪轻轻的就都有对象,老公老婆的叫得腻歪着呢,我们家隔壁院儿那小闺女,才16,都换四五个对象了,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
  接下来我曾几度尝试关闭耳朵的功能,可还是有顺着缝隙溜进去的语句。
  甚是刺耳。
  只因我最初的一句话,他从一个“朋友”,先是说到了当今社会现状,接着是新旧社会的爱情观,最后我仿佛还听到了诸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词句。
  可我最在意的,还是那满是酒气的腐味。
  副驾驶的大叔似乎是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太惨了。”这时司机回到了车上,表情十分的纠结,点上了一支烟,车里再次云雾缭绕。
  “是个小伙子,肯定活不成了,太惨了。”他极尽全力的扭动着五官,似乎硬是要拧成车祸现场的样子。
  其实即使他不拧也很像。
  真的很像,一样的惨烈。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前方的路被疏通了,我们的车一头扎进b城。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b城会成为省会,在我看来,这里除了脏乱差毫无其他特点。
  可它就是省城,丝毫不会因为我的厌恶而改变半分。
  就像我中学时期的教导主任。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星期一,是升旗的日子。
  大家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操场上,等待着升国旗、奏国歌、然后少先队员行队礼。
  每次升旗后我们的教导主任都会进行一番激情洋溢的国旗下训话,那天也不例外。
  主任姓汤,性别女,那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紧身唐装,下身是一件及脚面长的紧身裙。
  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烫成碎卷的头发所盘的那一坨红色的发髻。
  没错,是一坨,松散蓬松的一坨。
  脸色被大红的唇膏衬的惨白。
  她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听,她要说话了。
  “本周的首要任务还是抓学生的着装。”她扫了一眼台下的学生们,不错,大家都在听,都没有走神。
  “还是那条规定,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梳怪发型!”言罢又扫了一眼,很好,大家似乎都被她震慑住了。
  震慑于她得着装和发型。
  “最后,各年组的值周生要做好卫生检查工作,另外,进校门一定要佩戴胸签!”
  我对她的厌恶在那一次演讲后就扎下了根。
  在她剪掉我鬓角的那一刹那得到了升华。
  为了更好的贯彻、落实本周的方针,她当天就带着几个保安出入各班进行检查,还带了把剪子。
  手起剪落,一个悲剧诞生了。
  剪影翻飞,一个班的悲剧就诞生了。
  我的鬓角也没有幸免于难。
  可她的仕途丝毫没有因我,甚至是全校学生的厌恶受到一点影响,据说现在已经是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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