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端木澈干涩回答:“十天。”
“这样子啊……”我习惯性地轻抚着肚子:“我成了活死人,孩子还能照旧生下来吗?”
身子被端木澈扳转过去,他抓住我的双肩,直视我的双眼,眼底闪过坚定的决心:“沁心,我不会让你成活死人的!等这场暴雨停了下来,我就带你去找师父,他一定有办法能救你!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只要你,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我的脸色瞬间惨白,端木澈的言下之意,已经坚决地传递给我。
如果到最后还是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就要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吗?
我很想大声斥责他的狠心,怒骂他的残忍,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所有他的狠心,他的残忍,都是因为……他在乎我啊!
“上天让两个人历经磨难,是为了让他们爱得更深。”我哽咽着,“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找到了师父,他会为我们想办法的,是不是?”
这个话题终究太过沉重,沉重到让他红了眼晴,让我流下了眼泪。
我收整了情绪,转移了话题:“是无霜救了我和孩子吗?他在哪?为什么我都没看到他?”
头上传来端木澈沉沉的嗓音,道出一件他极不愿说出口的事情。
“不,不是无霜,是风炙阳救了你。”
我一怔,心里闪过讶异,脱口问道:“他人呢?”
“有事情先离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端木澈:“我能再见他吗?我想至少跟他说声谢谢。”
端木澈深深凝视着我,抚着我的头发,宠溺笑笑:“好。”
如果,还活着的话……他在心里默道。
大雨肆虐地下了足足三日,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雨势越发滂沱,似有要将人世间所有的污秽冲刷殆尽。
第四天,端木澈终于等不住了:“沁心,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天池山。”
我犹豫道:“但你不是说去天池山只有一条路,那便是顺江流北上,直抵溱江,而今大雨不止,风暴交加,恐怕河堤溃口,这个时候逆流北上,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也好过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时日越来越短,去天池山便要三日,而今这种天气,恐怕要花上更多的时间,你只剩下六天的时间
了,沁心,我……”端木澈抱着我,抵在我的肩膀上的下巴微颤:“我……心里很不安……”
我默然,双手覆上他的背,顺着他的脊骨轻抚着。
这几天,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宽慰我,像是要告诉我,就算天塌下了,他也会为我顶着,世上便没有什么可值得害怕了。
然而今日,我终于看到了他真实的内心。
在他慵懒带着无谓的面具背后,有着一颗比我还要来得不安的心。
因为他是端木澈,因为他是一个男人,所以他就不该在我面前软弱吗?
不,不是的。
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就算知道了对方所有的缺点和不堪的一面,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着对方。
纵然骄傲如端木澈,也有脆弱的权利。
我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如果路上真的有什么危险,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了。”羞羞笑了笑:“我知道,你为我抛开国事,费了
这么多心思,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既不是想让我感谢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愧疚,你只是要我和孩子都无恙。为了你的苦心,我会做一个坚强的人,所以,你不用给自己太多负担,很多东西,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端木澈没有说话,他用一道炽热的吻回答了所有的一切。
随手取来毛毯,从我的头顶顺势而下,将我的周身裹住,随后再将我拦腰横抱而起,俯首轻啄我的嘴角,柔声道:“沁心,我们要出发了。”
“嗯。”我腻在他的怀里郑重应道。
两世情缘 第171章 温柔可寻
端木澈抱着我走出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卫急忙打起纸扇,随着端木澈脚步的移动,来到江岸边。
江面上波涛暗涌,停靠着一艘大船,足足十丈之长,随着江面的翻涌上下浮沉。
雨打甲板,白帆巨颤,阴风阵阵,天地一时虎啸猿啼。
端木澈下令杨帆起航后,便抱我进了船舱,步下木阶,来到中层厢房之内。
玉珠垂帘彩华纤纤,哗然越过,一个华美房间跃入眼中。
房间内摆设精致典雅,香炉白烟氤氲,是为端木澈素爱熏香,一个长脚烛台静立一侧,烛火明明灭灭,为房间添了昏黄,添了温暖。
暗影浮动,锦榻绣被,温柔何曾追寻!
婢女被挥退而下,合上房门,阻隔了外头呼啸的声响,房间内一夕静然。
端木澈撤掉我身上半湿的毛毯,将我放在床榻上,随手掖来锦被将我裹得严实,只露出一颗脑袋。
“沁心饿了吗?我命下人给你弄点吃的。”他坐在床榻上俯首望我,眸心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一丝幽深的火光。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端木澈的手指梳着我的头发,笑了笑,“那先休息一下吧。”
我抿嘴一笑,抱着严实的锦被移动着身子,将头枕在他的腿上,一脸满足:“还是这样比较舒服。”
笑声醇厚,多为宠溺,“那就这样睡吧。”
我淡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阖上双眼,闻着怡人的馨香,随着沉浮之感,困意逐渐袭来。
正在沉睡边缘,意识极为混沌之际,房门外传来一阵躁动。
我猝然惊醒,呼吸不由急促,心悸异常。
端木澈抱紧我,拍着我的背安抚,对着房门怒道:“什么事?”
房门外传来张德海的请示:“启禀皇上,驻守甲板的侍卫传话,说是在江面上发现有人呼救,奴才特来——”
“不救,下令全速起航。”张德海的话尚不及说完,便被端木澈冷冷打断。
“是,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张公公。”我挣扎着起身,无力滑落,被端木澈随手托起,我感激地朝他笑笑,朝着房门外的张德海道:“还是去救救落难的人吧。”
“这……”张德海在门外踟蹰,等着端木澈的命令。
我祈求望向端木澈,“我知道你是担心时间紧迫,怕路程耽搁,但救个人不过是一时之事,不用花多少时间,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造福吧。”
端木澈沉着脸不说话,我急忙道:“如果你是担心那人是居心叵测者,那就过滤了。”双手捧起他那张沉重的俊脸,“你是端木澈啊,端木澈是谁?无所不能的徳昭帝呢!若真是不法者,最多再将他扔回海里就是了。”
端木澈募然一笑,探首吻着我的唇瓣,随即轻咬了一下。
我“嗤”地抽了一口气,抬头嗔怒道:“你!”
只见端木澈抚嘴轻笑,“你莫给我戴高帽子,你要救人,我何曾拂过你的意?在你面前,我只不过是一个听之任之的人,又何来无所不能?”
我随口道:“啧,当日我要救暮子铭,你还不是照杀不误。”
话方出口,我即刻便后悔,抬头望去,只见端木澈曼妙轻笑瞬间僵硬在嘴角。
“对不起……”我默默道。
叹息声悠长,似沉落秋泽的涟漪泛开的圈晕,“沁心,你应该认清一个事实,有时候不是人在追求权力,却是权力将人推往漩涡的中心,要想摆脱受控于人的困境,就必须让自己成为主宰者,你不能让世人认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与你抗衡,这就是我与风炙阳的生存之道。”墨色星目笔直地看着我,不容我丝毫闪躲,“总有一天,不是他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他,到时候,你要去周全谁?”
“我……”我苍白着脸回答不出端木澈的问题。
我甚至觉得,端木澈的问题太过残忍。
或许,残忍的还有我……
端木澈失望地摇了摇头,“沁心,你的心还没有坚定吗?”
他说得很轻很快,快得我尚不及听清,困惑一声,探寻地望向他。
端木澈沉默半会,没再重复,只是挥挥衣袖,结束了这个不甚欢愉的谈话,朝候命在外的张德海:“依皇后之意,救人。”
“是,奴才遵命。”张德海领命而去。
端木澈将我重新揽进怀中,脸上深沉莫测。
孩子……
端木澈的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期盼,期盼着孩子的平安出生。
他不由对着自己自嘲一番。
他竟是像一个女人一样,希望凭借着孩子,加深两人的羁绊,从而牢牢地绑住她的心。
他情愿将整个世界颠倒,只为摆正他在她心中的倒影。
“澈……”我探寻地唤道。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和,靠着床栏,托着下颌,闭着双眼。
黑色长袍,金线镶颌,顺着他的姿态微微褶皱,蜿蜒着条条曲线。
“你在生气吗?”
他沉默半会,摸着我的头道:“没有,我怎么会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