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李源清闻言冷冷一哼:“此话听起来着实可笑。”
见李源清矢口否认,我反驳道:“你若不屑做个慈父,过往为什么要嘱托端木澈派人周全赵诸祈,而且又以为我解毒为由,让端木澈答应善待赵诸祈?”
李源清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让澈儿派人保护赵诸祈。”
“这……怎么会?”我讶然。
那前不久,柳乘风之所以会跟踪赵诸祈,莫非完全是端木澈个人授意的?
端木澈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瞒了赵诸祈?
“如此说来,澈儿是早就有所察觉了。”李源清神色深深浅浅,薄雾冥冥,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之所以要让澈儿善待诸祈,是因为诸祈做了一些澈儿无法容忍的事情,澈儿狠起心来,不会顾念旧情,为保诸祈,只得以你为介。”
我心中纳闷,赵诸祈敬端木澈为兄,究竟会对端木澈做了什么事?
想问,却不知该怎么问,话刚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随口道:“这不恰恰说明你对赵诸祈的爱惜之心?一个身为父亲的爱。”
李源清漫不经心转身,道:“我这么做不过是想给一位故友留一条后路,与慈父之爱无关,诸祈不过是一个要杀我的野小子罢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李源清对我的怒意不甚在意,迈步朝屋外走去。
我急忙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许端木澈攻打风璃国呢!”
李源清脚步顿住,僵硬了半会,并未回身,声音冷凝:“你当真想知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
李源清微微侧身,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却温暖不了他的表情,“那你就跟我来吧,事后若是落下伤心与后悔,可别怪我。”
说罢,李源清大步迈开,我急忙跟了上去,随着他九曲十转,来到一间木屋前。
那木屋子外围筑造,与李源清在风璃国的旧居如出一辙。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解问道。
李源清没有回答,袖袍一扬,随手点住了我的哑穴。
我的双手覆上喉咙,张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源清,不时地比划着手指。
李源清闲淡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用力地点头,神情带着困惑与愠意。
李源清轻甩衣袍,负手独立,“我只怕待会你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被他察觉而已,故而事先点你哑穴。”
他?他是谁?我再度比划着手指。
李源清指着木门,道:“你推开那道门,不就知道了?”
我望着李源清带着高深的面容,迟疑半会,缓缓移动脚步,直至木门前。
我再度回头看了李源清一眼,他静立在天地苍茫处,神色云轻风淡,却是带着深思之意。
回过头,我深深吸气,掌心贴上木门,稍稍用劲,房门应声敞开。
一道强烈的光芒射出,伴随着呼呼风声。
我定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背影站在木窗旁,银发倾泻,风中轻扬,目光触及处,犹如窗外那皑皑白雪,无尘无垢,却是清冷寂寥。
是谁,那人是谁?
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傲、悲伤,又是那么的熟悉。
那种感觉,仿佛落尽了凡尘的浮躁,只剩下虔诚的期盼而繁衍出无怨无悔的等待。
那人闻得身后传来的丝丝声响,肩膀微微一动,“师父,是你吗?”
乍闻那带着疏离淡漠的声音,我身子不由震住。
风炙阳……他竟然是风炙阳!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模样?
他的头发,为什么如百年老人般苍白?
我想出声询问,却只能空张着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炙阳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那张脸俊朗依旧,每一道曲线、轮廓,就如同刀削一般坚毅完美,那如丝如水般的白发,让闻者无不唏嘘:究竟,他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悲怆?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向我,我的心蓦然一紧。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看向我,修眉蹙起:“你……”
我怔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的咽喉,又指向身后的李清源,想告诉他我被点了哑穴,故而不能说话,随后,我又指向他的白发,眼眶不自主地红了。
子铭,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炙阳静静地看着我,眼底毫无温度,空气瞬息冷凝。
许久,他昂起头,面无表情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闻言,我如被雷击一般,整个脑袋“轰”地一声炸响。
风炙阳……竟然不认识我!!
两世情缘 第178章难言再会
我捂住发痛的心,泪溢出眼眶。
是否,人们曾经念念不忘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永远地遗忘了?
“子铭,是我。”李源清静立门口,白色长袍笼罩在苍茫积雪下,又被积雪之上的蓝天,拉得无比深远。
“师父?”风炙阳双眼越过我,看向远方,“除了你,还有谁?”
我猛然诧异抬头,对上风炙阳的双目。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漆黑如墨,闪耀如星。
但……为何?为何他的注视,却是毫无焦距?
“不过是一个捣药的小童,因为是个哑巴,所以不能回你的话。”李源清迈步进来。
风炙阳眉峰舒展,扯出一道极浅极淡的微笑,“师父请坐。”
“子铭今日感觉如何?”李源清在竹椅上坐下,随意轻问。
“一切尚好,谢谢师父关心。”风炙阳微微颌首,也侧身坐了下来,双掌在桌面上探索,不慎弄翻了茶杯,茶水溢出,顺着桌角滴落,溅湿了他那月色锦锻长袍。
风炙阳动作停滞,神色一夕落寞,扯出苦涩的笑:“师父抱歉,徒儿拙笨了。”
我的心霎时纠痛不已,急忙上前,拎起袖子将桌面拭干,随手翻开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两盏茶分别放于风炙阳和李源清的面前。
风炙阳抬头看着我,依旧目无焦距,却是对我显出他鲜少对旁人展露的笑颜,声音干涩,又带着几分僵硬,“……谢谢。”
我急忙摇头摆手,但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源清深深看了我一眼,举杯抿下一口茶水,“子铭无需在意,你目前的窘况不会长久,为师会为你想办法的。”
“谢谢师父,”风炙阳淡淡点头,随声道:“虽然这几日目不能视,生活多有不便,但徒儿却未觉得困窘。有时候眼睛看不见了,却能听见更多以往听不见的声音,那些曾经被视而不见的风景,反而在脑海里更加鲜明清晰起来。”
李源清宽慰笑道:“子铭能这么想,师父就放心了。”
我在一旁默默不语,支着泪眼,深深地望着风炙阳。
但见他那张俊朗坚毅的脸上涌出几分挣扎神色,紧抿的嘴角扯动着,话语迟疑半会,方才问出:“师父,她……可是来天池山了?”
“她?”李源清看了我一眼,扬眉淡笑,“她是谁?”
“师父!”风炙阳蹙眉,双手贴着桌面,手指稍稍用劲。
李源清呵笑几声,道:“是的,她昨日便来到天池山之巅。”
风炙阳闻言,脸上僵硬的神情缓缓卸下,脸庞的线条显得出奇的流畅轻柔,薄薄的嘴唇翘起春柳弧度,几缕长发随风轻拂他的嘴角。
他轻声道:“莫怪今早醒来,我闻得微风中有花的芳香,原来是她来了。”
李源清问道:“子铭若是要见她,为师为你安排。”
风炙阳静静坐着,银色长发被骤起的大风吹得凌乱,仿佛心在一瞬间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子铭……我就在你的面前啊……
我朝他迈去一步,含泪地将手探向他。
待指尖方要碰触到他的袖角时,却听风中传来他坚决而哀伤的声音:“不,我不会去见她。”
我瞬间停止了动作,怔愣地看着他蜿蜒着倨傲的侧脸。
李源清道:“哦?为何?”
“我而今已是一个瞎子,再见她又能做什么?”风炙阳随手掬起一丝白发,无神的双眼更甚悲伤:“我只愿她记住我意风风发的模样,也不愿她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你之所以落得现在这副模样,却是为了救她腹中骨肉,你难道就不想让她知道吗?”
风炙阳摇摇头,“师父为师伯付出时,可曾会想着让她知道,让她感激?”
李源清神色顷刻冷凝,慢慢地,他消沉下去,也落寞起来。
“子铭,为师会让你重见光明,你依然可行平生夙愿之事。”
“师父,我已决定不再见她,能否再见青山白云,也已不那么重要了。若是可以,徒儿日后便舍弃红尘俗世,留在这天池山之巅陪你如何?”
“子铭,你这又是何苦,你当真不回风璃国,就此抛下你的臣民百姓?”
叹息声绵长,风炙阳缓缓道:“师父,我不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当初我之所以执意登上皇位,是为报暮家大仇;待大仇得报之后,我企图染指天下,也仅仅只是为从端木澈手中夺得失去之爱,从始至终,我只为个人私利,都不曾为天下社稷着想过,又岂会是一个贤德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