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冰冷的空气,抽刮着背部伤口,不及伤心来得悲痛。
  两世情缘 第227章 傻瓜的爱
  我抬起疲惫的眼皮,茫然地环顾四周,一时分不给自己在哪。
  昏暗幽闭的空间,森森冰冷的石墙,杂乱干湿的稻草,刺鼻腐败的味道。白天,小小的四方窗口透着唯一薄弱的光亮,一到晚上,四周便陷入绝望的黑暗和寒冷。
  记忆慢慢回笼,我缓缓记起,这里是天牢。
  脑袋昏沉,背部传来的疼痛成了一种灼热,蔓延全身,伤口发炎,起了热烧,意识游离若丝,又开始陷入错睡,反反复复地做着噩梦。
  柳乘风和李笑嫣的脸不断地出现,嘴巴不停地合翕,他们摘下自己的脑袋送到我的面前: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把我们的命还来,还来!他们的声音凄厉的就像是恶鬼。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救你们!我嘶声大喊。
  宗政暮颜,记住你今日的话,他日,你最好别后悔。端木澈一脸受伤,忽而变得很绝。
  你最好别后悔!
  不,我摇着头,反复地说,我不会后悔,不会!
  凌安,你一定要幸福叫哦,你要是不快乐,我会恨你。宗政明轩的脸苍白得像个死人,却笑得无怨无悔。
  明轩,对不起,幸福太远了,幸福根本就是一个骗子,她让你看见她美好的背景,却从来不会让你靠近,更不会让你拥有!她践踏世人,嘲笑世人,当那些人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她就会开心地发笑,笑那些人愚蠢,蠢得去相信幸福!
  小姐,凌月要回土玲国,然后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不再想你。
  好,凌月,快离开吧,别想着我,也别留在我的身边,跟我沾上边只会让你变得不幸,离开吧,远远地离开。
  “凌月,离开吧……”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他,你就这么在乎他!”
  是谁在摇着我的肩膀?别摇了,头好晕……
  身体轻飘得像悬浮在半空,脑袋沉重得犹如压着巨石,呼吸困难,胸口窒闷,浑身忽冷忽热,我这是要死了麽?
  好,死了也好!死了,我把命还给乘风和笑嫣;死了,就不用感到伤心,也不用再伤别人的心。
  可是,我死了,有人会寂寞,他一个人会寂寞……
  暮颜,暮颜。
  是谁在轻声呼唤,那么轻,那么遥不可及,仿佛是我曾经迷恋的嗓音,说过动人的情话,我曾在梦里追寻过千百遍,也让我沉醉了千百遍……但是,一切的美好,就在转眼间成了浮萍,被东去的潮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凄凄哀艳。
  我不是暮颜,别喊了,我是凌安!
  额头传来温柔的冰凉,驱散了灼热的疼痛,声音不再遥远,就在我耳边轻声低喃:“才两天,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求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我都会原谅你。”
  拥抱很紧,紧得浑身都在微颤,细吻落在我的额头、脸颊、嘴角……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脸上:“你的要求我已经尽我所能地为你去做,该放的都放了,不该放的,是为了保护你,你明白麽?”
  我被人抱起,云里雾里之中,依靠着一个宽厚的怀抱,那么温暖,像是严冬酷寒,都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天崩地裂,都会被安全地保护着,仿佛只要偎紧这个怀抱,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和伤心。
  恍惚间,似乎有人亲吻我的嘴,往我口中送来苦涩的药汁,却甘甜得如同蜜糖,一个温暖的手掌抵在我的背上,一股温暖从他的掌心涌出,传遍我的四肢。
  我的意识一松,更深地埋进那个怀里,头一重,陷入无边的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变得吵吵嚷嚷,有许多人过来,下跪,哀求,痛哭,随后声怒喝止住,四周又安静下来,有人过来抱我,丝丝梳着我的头发,声音很轻:“你怎么还不醒来?”叹息声很长:“我要离开几日,等我回来后,我一辈子为你细挽青丝,帐前描眉,好麽?”
  这种感觉真幸福,幸福是个梦麽?那么,永远别让我醒来。
  ――――――――――――――――――――――――――――
  一道强烈的光射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举手挡在眼前,痛苦地闷哼。
  “小姐,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耳边响起欣喜的呼声,一个人的脸模糊地跳入我的眼中,缓缓清晰,是张赫,他的眼底淡出些许黑影,几分憔悴。
  我侧首环顾四周,肮脏的牢房变成了一间雅致的厢房,布置得极为整洁,看上去一尘不染,三个书架比肩挨着,堆着一叠叠书籍,书桌上摆着文墨三宝、几本药书,书页被细细吹进的暖风一页页吹起,翻得极快,哗啦啦地响着。
  “这里……”我脱口问道,喉咙干哑得如同老人。
  “这里是我的卧房。”一记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
  只见靛蓝布帘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袖袍悠然抖落,进走一个柳絮飘拂一般的男人,白袍不染纤尘,手中端着托盘,身后拖着柔和的阳光,细风中衣袂翩然,那奔流的质感,蜿蜒出十里春风的柔情。
  是白大夫。
  我的眼睛蓦然一热,那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让我生出亲切和温暖。
  清冷的眸子闪着幽光,如涧水熙熙,他缓缓垂下眉眼,将托盘放在桌上,闲步走到床榻旁,举手覆在我的额头上。
  他的掌心冰冰凉凉,触碰着极为舒服。
  “恩,热烧退了,已无大碍。”他抽回手,转身取来托盘上的瓷碗,递给我:“喝药。”
  我在张赫的搀扶下起身,接过药碗,屏自将墨汁一般的液体喝下。
  放下药碗,便有蜜饯送进我的口中,抬头,触上一双冷漠透着温暖的眸子。
  “下一次,别再这么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他道。
  我静静地凝视他,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赫道:“小姐,是我带你来这里的。”
  我道:“你如何带我出来?”没有端木澈的旨令,谁能够带我出天牢?
  张赫道:“三日前,皇上将你从天牢中带回骊罗宫,命太医为你诊治,我见太医无能,小姐多日来没有一丝好转,一直昏迷不醒不说,还高烧不退,于是,我便在皇上离宫后,暗自将你带来找白大夫。”
  “离宫……”我抬起眼皮,探寻地望着张赫:“他离宫去了哪里?”
  “去了土玲国。”
  我的身子一震,急忙抓住张赫的手,焦急问道:“四方城!四方城怎么样了!”
  张赫俯首,双手握起拳头:“今早我从土玲国来的商旅口中探得消息,四方城被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如今已成一片废墟。”
  那一座集四方灵长、万物光华的华丽城池,那一座锦绣如歌、繁华如梦的不夜之城,那里栽种着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的华贵牡丹,簇拥着精细雕琢的翡翠磷山、流淌着从天池引来的万丈白泉,蜿蜒着汉白玉雕的曲苑长廊……没了,就这样,什么也没了……
  而住在那里的人呢,现在都去了哪里?
  我颤颤问道:“他,他呢……”
  张赫干涩道:“城主……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以为我会哭,会因为心中肆意膨胀着的伤痛和愧疚,哭得声嘶力竭。
  然而,生命就像是一场可笑的羁旅,当你害怕寂寞的时候,总会孤单一人;当你努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不会审美观点理解;当你想哭的时候,你发现,眼中已经没了眼泪。
  我开始沉默,静静地躺了下去,缓缓为自己盖上被子,侧过身去呆呆看着墙壁。
  张赫在身后哽咽道:“小姐,你别这个样子,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他以为她的悲伤,源自于得知父亲逝去的痛。
  那个铁铮铮的汉子在哭吗?那就心情哭吧,替我的那一份也狠狠地哭出来。
  屋外,传来一阵声响,那是飞鸟的翅膀在空气里振动,是一种宣嚣而凛洌嘶喊,充满了恐惧,和一种不确定的归宿的流动。
  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你家小姐说。”
  张赫离开后,房间里沉寂许久,唯独风依旧吹翻着书桌上的书页,发出阵阵声响,清脆,却寂寞。
  他在我的床畔坐下,轻声叹了口气,开始絮絮地问:“你……有没有失去过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东西?”
  我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
  “我失去过。”他轻声地说着,声音比附比附,忽而飘得很远,忽而又在我耳边响起,徐徐缓缓,用着只言片语,述说了他那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
  “六年前,一个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离开了,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下去,我开始四处游旅,用我那点粗浅的医术,救了很多人。一开始,我并非因为善心而去救他们,只是觉得世道可笑。那些疾病缠绕的人想活但活不下去,却不知道救他们的那个大夫想死但死不了。我就这样,一边救人,一边徒步旅行,折转去过很多地方,土玲国、水珑国、锁江国、金希国……不同的地方总会有一些相同的人,为了各种不同的理由,同样地可怜、伤心。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