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却把青梅嗅

  龙纪十年,九月十一日,朝廷公布皇榜.凛亲王司寇云战殁,举国服丧一月,十月十二日举行丧葬大礼,以祭国殇。
  民间鼎沸,眠山却一如既往地静好。
  自司寇云战上了眠山后,黛蜜就觉得周身不自在,再没法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那家伙不知是怎么了,受了伤也不好好呆在屋子里疗养,老是神出鬼没。
  到底是眠山太小?还是自己太倒霉?怎老撞见那妖孽?
  譬如,她和南儿埋桃花酒时,那妖孽就风姿卓卓地站在桃花树下,把玩着……信鸽?眠山哪来的鸽子?正和南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那妖孽却转过身,邪魅一笑,消失在花雨中。
  再譬如,她正和南儿不亦乐乎地捉鱼时,回头却见那妖孽依着岩石,睡得宁静如湖。正当她哀叹一声,拉着南儿蹑手蹑脚正要溜走,那厮却倏尔张开双眼,一抹艳笑饶有趣味,清晰吐声:“今晚见……”
  “今晚见!今晚见!!谁要见你啊?”
  黛蜜狠狠搓了几下南儿的脸,直到看到那娃忍隐地红了眼圈才猛然惊醒。抱了抱可怜的南儿,然后一甩辫子,抓狂般地跑去溪涧提水去了。
  原来自那夜后,每夜子时,司寇云战就会准时地出现在她的屋里。她明明有锁门,也不知他究竟用的什么办法。一怒之下,她上了三道锁。这下子连蚊子也飞不进来!她如是想,欢呼雀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然而滚到第三圈时,那人已不知何时睡在了身边,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险些尖叫起来。
  起初黛蜜也抗议了好几次,可是还没控诉,那厮已习惯性地点上她的穴道。美其名曰要安静疗伤,然后自顾自地睡去了。几天下来,她差点连腰都伸不直,权衡再三,也只好认命。等司寇云战来的时候,她就非常主动地让出一半床,然后“哼”一声,背对着那男人,咬牙切齿地默骂三声:“死妖孽!死妖孽!死妖孽!”才肯闭上眼睛睡觉。
  今夜的月亮缺了一大半,像是美娇娘的眉眼,温柔地俯瞰大地。
  水色轻衫滑过圆滑青石,一妙龄少女挽着袖子,正在溪涧边气愤地提水。手一抖,水洒出了来,衣衫便湿了一大块。
  一阵舒服的凉意勾起黛蜜的小小念头。要不?顺便洗个澡得了?这溪水这么凉爽……
  被这小小念头诱惑着,她忍不住瞄了瞄四周,暗忖着: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她纠结地想啊想,手上却已然解开外衣放到树丫间。只穿着一条白色里裤和粉红肚兜,兴奋地步入溪水中央一方水潭。
  如水夜色,那一池溪水泛着月牙破碎的光芒。风轻摇,墨色的树影绰绰约约。夜雾萦绕,飘飘渺渺,一如云水谣,月华笺。
  黛蜜用手掌舀着水,细细地把玩着头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温凉的溪水顺着雪清玉体的曼妙弧线,从光洁小巧的肩膀温柔地滑下细致的脖颈,然后浸没在雪白细腻的胸壑之间……
  四处静谧无声。
  “哗啦!”
  何处传来声响,她转头一看,却见不远处水波一涌,白沫翻滚。
  “啊!有蛇!有蛇啊!”第一反应便是起身而逃,没想到还没迈出脚步已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扯住了臂膀。黛蜜骇得失色,胡乱挥着双手,大叫起来。“不公!不公!苍天没眼啊!洗个澡也会被蛇咬死……呜呜……饶命啊,蛇大侠,饶命……”
  怎么挣脱不开?难道是大蟒蛇?
  “颜姑娘……”一男声不急不缓地传在风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戏谑。
  黛蜜一惊,忙回头,是……是他?
  映入眼帘的是司寇云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肩上墨发湿氲,异常魅惑。上半身露出水面,一道鲜嫩的伤痕不显狰狞,反添香艳。那完美的身材如神雕一般,肌肤上的水珠在月华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美……美男出浴图!黛蜜毫无抵抗力地开始血气上涌,忙捂住鼻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音莫名地轻柔了半分,“小黛蜜,本王的身材……你可还满意?”
  是耳畔的声音太蛊惑,还是眼前的美色太诱人?她失神地点了点头,“满意——”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
  眼前少女连连摆手,慌乱无措的样子,司寇云战唇线一弯,戏笑道:“莫非你对本王有兴趣?大夜里来偷窥本王沐浴?还是……来诱惑本王?”
  黛蜜一窘,怒斥:“你!什么偷窥?这是我的地盘好不好?还有,谁会对你有兴趣?少臭美了你!我会诱惑你?嗤,想太多了吧?”
  司寇云战目光一凝:“是吗?”
  “什么是吗?”黛蜜仰头大声驳回,触到司寇云战游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疑惑低下头。
  轻薄的肚兜已湿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饱满妩媚的曲线,那两朵可爱的蓓蕾隔着肚兜俏皮地挺起……
  “啊!!”双手抱胸,忙躲进水里,只露出一个脑瓜,脸颊泛着玫瑰的红艳。“大色狼!闭眼啊!闭眼!不带你这么好色的!”
  谁知他却置若罔闻,嘴角笑意更深,悠然地向她走来。
  黛蜜心里更慌,声音里的紧张泄露无遗。“你……你想干什么?你……”
  夜色迷蒙,身躯逼近……那潋滟生辉的凤目,流动着勾魂夺魄的邪魅,俊冷的唇畔,捎上了几分蛊惑,诱人至极。眼角微挑,染上颠倒众生的绝代姿容。
  她不禁愣掉,一时说不出话来。却不料她呆愣的瞬间,下巴已被轻挑,一张俊脸渐渐贴近。
  “看来好色的……可是你。”他似十分愉悦。
  黛蜜猛一惊醒,又羞又怒,忙急急挣脱,谁知那人的手指却如铁钳般捏得下巴生疼。
  “你放开,放开!”
  “不放!”
  “你!我颜黛蜜怎么这么倒霉?哪里都能遇见你这妖孽啊?我究竟哪得罪你了?上辈子我杀了你老婆吗?”
  他剑眉一拧,“老婆?何意?”
  “老婆你都不懂,笨死了……你快快放手 ,好疼!”
  看着眼前娇俏嗔骂的女子,司寇云战竟心里一软,便要松手。
  “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还不行吗?这样子你总没意见了吧?你以为我很想救你吗?我不过是本性善良好不好?再说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欺负的……”
  少女还径自地在碎碎念,丝毫未曾察觉眼前那道眸光越发冷冽。
  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字字犹如点点催花雨般打进他的心房。仿似又回到了两年前,青风镇上。那个身穿小褂裙,一脸倔强的女子,站在大街上大声地对他吼道:“从此,山水不相逢!老死不相往来!一个世界两重天!今生无缘,来世不见!”……
  一种无以名状的愤怒和失落,似曾相似。仿佛千斤重的大石,狠狠地砸进心里。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瞳孔骤缩,幽黑中潜藏着一丝危险。他眸色一深,失控了般狠狠地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那吻如狂风暴雨般在自己的唇瓣肆虐,黛蜜只觉自己快要窒息,只好张嘴轻呼:“唔……死,死妖……孽……放,放……”
  惊瞪圆目,愕然地看向那贴着自己的俊脸,刚才明明还笑得那么妖孽,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又哪里得罪他了?天啊,这男人疯了吗?
  呼叫无果,司寇云战的舌头反而趁机滑进她口中,紧紧纠缠,飓风般在她每一寸领土上攻城掠地。
  那宽大的手掌紧握她腰肢,触碰处,颤栗乍起。心跳乱了节奏,一种酥麻的感觉传进大脑,黛蜜只觉一阵沉沉的晕眩……该死!我要缺氧了!
  她向后躲避,双手撑在他胸前,使劲推搡,慌乱间,竟抓出了几缕红痕。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要被这阴晴不定的男人强吻两次啊?这是噩梦,定是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扑通!”轻挽蛮腰,腕一使劲,两个人重重地跌入水里……
  两人发丝随着水流紧紧纠缠,水珠四弹。水中,司寇云战仍啃噬窃香,紧追不放。
  天啊,我没法呼吸了……
  黛蜜简直满肚子憋屈,使劲儿挣扎,可那双不断乱蹬的腿,却慢慢无力。毫不意外地,她终觉眼前一黑,便卷进巨大的黑洞。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模糊慢慢散去,她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岸上。不幸地,映入视线的仍是那张该死的脸!
  他淡淡地讥笑,丝毫未有忏悔之意。“本王还真没见过人可以笨成这样?气都输给了你,你连呼吸都不会?”
  黛蜜此刻的脸比包青天的还黑,连顶嘴都没心情。只一声不吭板着脸拿起身边的衣服背对着他穿好,便向云轩大步跑回!
  不知是这双脚太不靠谱还是这条路太爱捉弄?她脚下趔趄,好几次差点摔了。
  啊!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身后,那妖孽美男似笑非笑,缓步而行。明明脚步闲缓,却怎样都不会离黛蜜一丈之外,气得她直牙痒痒,捂着一颗快要爆炸的肺跑得越来越快。
  这么一闹,待回到院子,已是三更天了。
  黛蜜思来想去,今晚怎么也不愿意和他呆一个屋了。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只到处发情的种马,要是今晚再对着他,难保不会早节不保。如此想着,她便攥着拳头,坚决地往夜槿恒的云轩走去。
  “去哪?”
  黛蜜冷哼:“去哪里干卿底事?!”
  司寇云战身形一动,已挡在面前。“去哪?”
  黛蜜瞟了他一眼,不欲理他。
  他再三质问:“去哪?”
  “去我师傅那!怎么?不行吗?”黛蜜不耐烦地吼了声,绕过他,径直向云轩走去。
  司寇云战冷魅的唇线一抿,凤目一眯,闪过一丝不悦。
  黛蜜站在夜槿恒门前,迟疑着要不要敲门。
  这么晚了,师傅他应该睡了吧?唉,还是不要了,免得扰人美梦,去石桌上趴一夜得了。
  她转身便要走,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夜槿恒穿着整齐,站在门口。毓秀温雅,眉目清隽。墨玉般的眼眸含着笑,吸走了一片月光。
  黛蜜讪讪一笑,凑了上去。“师傅……”
  “睡不着?”
  她点头如捣蒜,身形一闪,便溜进房里了。“恩恩,睡不着!所以来找师傅,嘻嘻,师傅陪我好不好?”她抱着夜槿恒手臂摇了一下,一脸可怜样。
  夜槿恒眸里碧波轻漾,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为何睡不着?”
  黛蜜心里一怒。还不是因为那个死妖孽?可是……难不成要她和师傅说洗澡的时候撞见了司寇云战,然后她被强吻了,再然后心情郁闷,不敢和那妖孽共处一室,所以跑这里来寻求安慰来了?
  唉,睿智如我,冷静如我……
  眼珠子狡黠一转,她忽然把头往夜槿恒怀里一窜,神情埋藏在那溢着淡淡墨香的白衣裳里,撒娇道:“师傅,人家刚才想着吃烧烤,越想越馋,越馋越想,结果就睡不着了。”
  夜槿恒低头看着怀里那鸵鸟似的女子,低笑出声。“烧烤又是何物?”
  “嘻嘻,明日咱们就办烧烤大会吧,到时候师傅你就知道了。”
  “你若喜欢,就办吧。”
  他揉了揉黛蜜的脑瓜,然后走回塌上捧起书继续看。
  “蜜儿累了便睡吧。”
  “我还不累,师傅,你看书看得这么晚啊?莫非……是春宫图?”
  “胡闹。”他轻斥,依然是那温润的声线。
  见那白玉般的脖颈已泛起一抹粉红,黛蜜咧嘴一笑,无赖地跟着上了塌,缩起脚躺了下来。脑瓜枕着夜槿恒膝盖,时不时地瞄眼那书上大多陌生的繁体字。
  唉,一看就犯困啊,这书有这么有意思吗?
  “师傅,你今晚都在看这本书吗?什么书来着?”
  夜槿恒俊眉一动,淡然答道:“没有。今晚见你太安静,便去你屋里寻你。见你不在,便和宇对弈。他和南儿回房睡后,我见天色尚早,便看看书,谁知一看便是这个时辰了。”
  师傅找过我?那……
  “哦,我去溪边洗衣衫去了……”她含糊解释,嬉笑嗔道:“师傅真是的!什么叫太安静?师傅是嫌蜜儿平日太吵了吗?”
  素手一顿,眉尖滑过一道黯然的涟漪,转瞬间又已极其自然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如同清晨湿漉漉的薄雾。“回床睡吧,夜里湿气重。”
  黛蜜丝毫不察,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床边走去。“师傅待会累了,也要回床睡,别坐塌上了……”
  头一沾床,困意便席卷上来,黛蜜肩膀一动,睫毛密覆,一会儿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
  昨夜得了夜槿恒的首肯,于是乎便有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烧烤大会。
  黛蜜拉着荷大娘和周伯忙来忙去,小嘴吱吱喳喳不停。一会儿交代荷大娘要准备什么什么菜,还要什么什么调料,调料应该怎么怎么做;一会儿又拉着周伯要准备竹签,多长,多宽;一会儿又指挥着南儿跑来跑去搬凳子……
  她自己则在捣弄着花茶……前段日子和南儿去眠山花田糟蹋,见秋菊开得正盛,心思一起,便采了不少回来洗净晒干,准备试试冲花茶。
  今日终于派上用场啦!黛蜜一边乐呵呵地煮开水,调着蜂蜜,一边对着南儿从善如流 。
  “诶诶,臭小子,凳子放那边啦!”
  “蜜儿,可是这里已经有一张了啊,那……”
  “呃……得了,就放那边吧!”
  南儿嘴角抽了抽:“蜜儿,你在弄什么?快来帮我搬着张桌子,太重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搬不动是你笨!谁叫你都快八岁了才长这么一丁点儿?没见我忙着吗?得了,去吃两碗饭再回来搬!”
  “唔……”
  “唔什么?不想吃烧烤啦?还不快点?”
  南儿可怜兮兮地撅撅嘴,低声嚷嚷:“臭蜜儿,就会使唤人!也不知你那什么烧烤吃得不吃得呢……”
  “孙南!说什么来着?”黛蜜叉腰大吼。
  “啊?没啊,没什么,我……我去搬桌子!“
  南儿灰溜溜地走了,只留身后女子在仰天长笑。当领导的感觉实在太捧了!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夜槿恒,端木宇和司寇云战仍在桃花树下品诗作画。
  黛蜜走过去的时候,夜槿恒已落下了最后一笔,一副黄昏疏雨秋景图活灵活现地跃在纸上。笔锋变幻或疾或缓,用墨自然含蓄,笔触细致入微,画意幽静深远。
  “请凛王爷题字。”
  司寇云战看了看画,握起笔,敛下眉宇稍作思索,任一抹妖娆的颜色凝在唇间。
  黛蜜看那画看得呆了,心里暗暗赞叹不已,不经觉间,已道了句: “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正是李清照的《浣溪沙》。
  司寇云战笔端一顿,倏尔妩媚一笑,慵懒道:“令徒当真文思过人。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假。”
  “啊?我——”她方知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一脸赧然地看向师傅那双笑意正浓的湖眸,羞愧得直想找个洞钻!什么高徒?自己有几斤几两师傅可是心如明镜。都是这张该死的嘴,说什么不好,偏偏拿别人的诗来炫耀?
  “那本王便提令徒的诗吧。”
  说罢便笔走龙蛇,落下两行飘逸傲骨的字。黛蜜又是一呆,高手啊!
  “蜜儿宝贝,你又一次深深打动了哥哥我!你真不愧是……才华天成!”端木宇拉起黛蜜的手,一脸深情。
  黛蜜羞愧,凉凉地拍掉端木宇那爪子,狠狠威胁:“要是再敢提这四个字,我就把你放在烤炉上烤全人!”
  她回头不满地瞄了瞄夜槿恒,转身便走。“师傅你还笑?笑饱得了!”
  端木宇委屈地拉着黛蜜的衣角,死活不放地随着她走。夜槿恒摇头浅笑,司寇云战则一脸意味盎然,也缓步向烤炉那边走去。
  望着手中那那油滋滋是鸡翅,黛蜜直流口水。此翅只应天上有啊!
  南儿不屑地白了眼那两眼放青光的少女,嘲笑道:“蜜儿,你的脸都快贴上去了,瞧瞧你这副德性!”
  “什么德性?食色性也,本姑娘这叫人的本能,你小子懂不懂啊?来,闻闻,香不香?看这油肥得?看这皮黄得,看这肉嫩得,很想吃吧,嗯?好南儿?”
  南儿目光紧随着黛蜜手中的鸡翅,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黛蜜捧腹大笑:“哈哈,瞧你还不是流口水?小屁孩,在姐姐面前装蒜?哈哈!”
  “我哪有?笨蜜儿,乱说什么?”南儿一双黑眼睛溜溜地瞄了瞄身边那几个人,脸窘得通红。
  “啊?臭小子,焦了!快翻,快翻啊!你怎么这么笨,诶诶,翻到那边啊,拿那个……”
  周伯和荷大娘乐呵呵地瞧着,手里帮公子们烤着食物。
  端木宇手忙脚乱地学着,手里那几只鸡翅已是惨不忍睹。神医颜面扫地,只好沮丧地盯着黛蜜手中的鸡翅看。
  夜槿恒和司寇云战只坐在一边看着大伙忙乎,自己则在悠悠地喝着茶。
  “诶,师傅,喝我冲的茶!”黛蜜于百忙中,指了指夜槿恒旁边,回头又骂了句:“诶,端木宇,小心你口水!”
  “令徒又有什么高招?这是什么茶?好像还挺新奇。”
  “夜某也不知,王爷一试便是。”
  两人相视一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流动,然后各自举杯啜了啜。
  “清香淡雅,果然与众不同。”司寇云战淡淡赞叹。
  夜槿恒笑而不答,只静静看着正与南儿,端木宇玩闹的黛蜜。看着那张时笑时闹时嗔时怨的脸,眼里温柔得仿似能掐出水来。
  少女的声音脆脆传来,“师傅,茶好喝吗?”
  他微颔首,“嗯。”
  黛蜜一脸失望,嘟着嘴巴表示严重不满:“就嗯一声就没啦,真没劲儿!还以为你会赞人家钟灵毓秀呢!哼!”虽然我只会冲菊花茶的说……
  夜槿恒心里好笑。钟灵毓秀?这丫头现在还记得呢。
  “诶,我的鸡翅哪里——喂,死妖孽!堂堂凛亲王竟然抢小女子的鸡翅?你要不要脸啊?”
  不知何时司寇云战已坐到了黛蜜身边,悄无声息地夺过她的鸡翅,正小口小口地吃得无比优雅。
  “本王饿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你饿了关、我、甚、事?”
  黛蜜怒火中烧,一个个字像是在牙缝里蹦出来似的。谁知那男人却只淡淡说了句:“还有吗?”
  “你!你!”她有种暴走的冲动,正要爆发的时候,夜槿恒温润如玉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
  “蜜儿,过来。”
  她忿忿地丢了个“算你好运”的眼神,忙走到夜槿恒跟前,贤惠道:“师傅,你饿了吗?待会儿我就帮你烤,那个死妖——”
  “蜜儿。”
  “嗯?”
  夜槿恒粲然一笑,起身站到黛蜜身后,伸手握起万缕青丝。
  “师傅?怎么了?”
  这么好心情?在这种情境下把玩我的头发?俺昨晚没洗头发的说……就被那死妖孽压到水里去了。呃,应该……不臭吧?
  “三年前的今天,你来到我眠山。师傅不知你生辰几许……只希望你能在眠山过上新的生活,不要过分沉浸在往事。所以……想把今日当作你的生辰,蜜儿可愿意?”
  那一字一句莹润如水,如同涓涓细流淌过心尖……
  黛蜜心里一动,刹那间感觉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温暖将自己的心脏密密包围。那曾经的痛楚如同久囚获释,顿时分崩离析。
  原来,你什么都是看得清切的。
  ……
  愿意!我当然愿意!那世我丧父丧母,失亲失爱,这里却有你们无时无刻不疼爱着我……我怎会不愿意?从此,我便是我,九月十二日……重生的颜黛蜜!
  黛蜜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心里酸甜苦辣翻得汹涌。她猛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任那双温凉暖燥的手绾过自己的发丝,温柔穿梭。
  “今日蜜儿十五及笄……师傅不懂女子心思,不知蜜儿可会喜欢?”
  一只手自身后伸到她面前,黛蜜垂眼,见那莹白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支精巧的梅花簪。满腔的酸楚与感动涌上眼眶,连自己都发觉了声音里的哽咽。
  她低吟二字。“喜欢。”
  夜槿恒眸若寒夜清辉,嘴角露出一丝浅莞。用梅花簪固定着黛蜜的一半发丝,又认真地理了理,方满意地停手。
  “蜜儿,今日可也是公子的生辰。”
  黛蜜看了眼周伯,愣了愣。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那风华绝代的夜槿恒。一时间,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只化为两人久久的,深深的凝望。
  今生有幸生而同日,我们师徒俩便彼此相伴吧……
  飞花飘若雨,她仰着脸,对着夜槿恒傻傻笑着,却已红了眼眶。
  “恒哥哥!恒哥哥!恒哥哥!”
  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呼唤如同惊雷般惊醒了这一帘幽梦。黛蜜回头,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婢女向这边奔来。
  湖蓝罗裙,璎珞玉簪。云鬟香鬓,绛唇轻点。
  待近了,看清那女子面容,黛蜜不禁倒吸一口气。面若桃花,眸如雾霭。精致绝伦的面容,便是女子见了也不免心动。
  “裴沛柔?”端木宇诧异出声。
  夜槿恒身形一动,莲步轻移,上前几步。就是这几步……
  “柔儿?”
  黛蜜身形一震,惊在原地。他叫她……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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