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寤寐思服
寤寐思服
每天奔波于医院、店里和家里的日子过得无比充实。某种自己也不清楚的感觉正在滋生，平安只好在不安中慢慢往前走。她不敢轻言喜欢，在她的心中，喜欢一个人应该是长久的，就像她曾经喜欢的高年级帅哥，喜欢了四年那么久。但是那种淡淡的喜欢，只要每天看见就心满意足的感觉已经无法形容她目前的感受。莫名地，听到他说“热闹点好些”的时候，心里为他疼了，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你这么好，不应该是这样！
她摆摆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还是下床练会儿基本功好了。她穿上大袄子，抱着心爱的小电，开始漫长的基本功练习。
早已过了医院的休息时间，听着小凡均匀的呼吸声，方致文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全是平安低低软软的声音，胸口好像还有她的头发扫过密密麻麻的感觉，最后他总结，自己好像是动了心。他一直是个非常理性的人，又骄傲又自卑，无论出于这两种原因的哪一个，他都习惯把别人挡在自己的世界以外。
大学的时候也有女生送情人节的巧克力给他，甚至有人送翻成盲文的情书给他。这样的心思他不是不感动，只是不敢接受。这个平安，没有任何预兆地走近他，不带任何做作，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可是她的友好应该只是处于善良，把他当作弟弟的病友吧，自己也当早点绝了这样的念头，毕竟她是那么好的姑娘，自己只是个残障人。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疲惫无力，任意识慢慢淡去。
周末的时候，有几个出版社的同事来看他。大概是他几天没有联系管出版的同事，他们着急进度，这才匆匆赶来看他。说着客套话，感谢领导的关怀。完了之后方致文靠在床上，揉了揉睛明穴，摸到柜子上摆的花篮，果篮，甚至还有贺卡。他苦笑，摸了摸卡片，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们甚至忘记他是个瞎子吗？根本用不着“看”这样的卡片。
“方大哥，他们是你的同事们吗？好官气啊！”平凡见方致文一脸苦笑。
“嗯，是啊”方致文转向他的方向，今天天气很好，小凡的床位向阳，满眼是一片明晃晃的白。“他们是管出版的，管着我呢。”他笑笑。
“那您是作家呀！”平凡看着这个大他几岁的男人，笑起来很温和，让人非常舒服。
“不是，不是，我只是帮他们把书翻译成盲文，利用我的特长。”方致文语气平静，有些听天由命的味道。
“那也是创作啊，像我姐他们乐队还不是经常翻一些老歌，翻出来也是他们自己的风格！”平凡也算是他们乐队的忠实粉丝了，言语间非常自豪。
“你姐不是开店吗？”方致文难以把那个直爽的温暖的女孩跟乐队联系在一起。
“哦哦，是，她开琴行呢，周末他们乐队排练，今天我也只能吃医院的饭了，她白天有课，晚上排练，一般都要到十点多才能回家。”平凡撅撅嘴，今天只好吃医院的“营养餐”。
“哦，那很辛苦……”方致文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并没有他想象的有时候会依赖，会柔弱，而是冲劲十足，有点像个男孩子。
“是很辛苦啊，我也不想她跑来跑去，所以让她排练完早点休息，不要来医院了，周末就放她假了~”平凡不想气氛有些沉重。
“嗯。”方致文没了话，闭着眼睛养神，计划回家该怎么赶上翻译进度。
平凡把电视关掉，开始盘弄手机。“对了，方大哥，同个病房也算缘分了，我们留个号码吧！你先报给我，我给你打过去！”平凡看出方致文对姐姐有些好感，他也打心底没把方致文当成个残疾人，甚至叫着他方大哥就像自己家的大哥。
“嗯。”方致文报了号码，等了几秒，床边传来手机的震动。他摸索了键盘，利落地存下。平凡看到他用的是一款全键盘手机，按键上还贴满了小点点，应该是盲文，看方致文操作起来非常熟练。
“我的手机可能经常欠费停机或者听不到，我再把我姐的给你吧，她除了乐队的还有学生外就没人找了，一找一个准~”平凡知道以方致文的个性，是怎么也不会主动要姐姐的号码的，还是自己主动吧！
“这样好吗？要不要问过她？”方致文自然很乐意，存下平安的号码，把手机小心地放在枕头旁。
“没什么啊，我姐巴不得呢，哈哈！”平安开起了玩笑。
“那就好，你还是跟她说一下。”方致文有些不好意思。
“方大哥，我手不好使，你自己跟她说呗~”平安使坏。
“嗯，那，也好。”方致文拿出手机，摸索着，熟练地找到快捷键，开始编辑。
那边，平凡假装在玩游戏，其实意志偷偷观察方致文编辑短信。他至少编了半小时！害的他脖子都快扭断了……编了删，删了又编，平凡想，要是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有一个早晚要心力耗尽早逝……
最后，好不容易编完，方致文如释重负地把手机收好，开始正襟危坐。平凡觉得他的表情极有趣，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睫毛垂下，又密又长！鼻子是自己做梦都想有的挺直~！这个姐夫带出去还是很有面子的！
嗡嗡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yy，方致文有些失措地拿出手机，转瞬又放下，好像想起什么，转脸对着平凡的方向，“嗯，小凡，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你姐姐回复了，我不在家没投影没法儿看短信……你帮我看看吧。”平凡心中一动，自己一时的兴起竟是让方大哥为难了。
“方大哥，都是我不好！我一时忘了，我应该自己告诉她的！”平安非常自责，他知道方致文是个敏感的人，让他说出这番话已经不容易。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没有注意到，看来我还是多像个正常人的。”他不希望平凡自责，拿出手机递向他，平凡赶紧接过，果然是姐姐。他摸着这部特殊的手机，按键都是加工过的，不过用起来很顺手。
“姐姐说她知道了，她刚在上课，晚点过来再说。”平凡扩展了一下，姐姐的回复向来精简，只有四个字字：已知，回见。
“哦，好，那，她既然在忙就不再打扰她了。”听到回复的话，方致文好像有些期许又有些失落，心里有个罐子落进几个石子，笃笃地散了一地。
他一晚上都睡得很浅，他记得平凡说了她晚上会来，可过了探视时间她也没来，想来是很辛苦，回家就睡了。夜里他一直清醒着，这样是不是书里说的寤寐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