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切都是美好的。
多年后,成了你的情儿
允儿现在住的这套房就是当初和姚远结婚时的新房。两居室,一间是他们的卧室,还有一间就是为孩子准备的婴儿房。婴儿房空了好多年。如今成了允儿一个人的书房。
电话响起的时候,允儿还有些迷糊。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知道。只记得,曾看到过天空亮起第一缕曙光。姚远说今天不能过来。今天是周日,他早就答应妻儿要一起去逛街。“明天吧,明天我们找个时间再说?”
“嗯。好。”挂上电话,心事重重。允儿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然后问问他的打算。从医院的妇科门诊出来,看到别的女人身边有丈夫陪伴,还有小姑娘在男友怀里撒娇,允儿已经失落了。
允儿和姚远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曾经去过很多医院,看过很多医生。北京、上海,吃过的中西成药可以论斤计算。可惜……医生的诊断是:允儿以后都不会再怀孕。
公公婆婆对她没有半句责备。姚远除了心疼就是安慰。可允儿还是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失望。姚远在家是独子,他可以不计较,公公婆婆可以没有闲言碎语,可允儿自己不能不惭愧。
她坚决要求和姚远离婚。姚远不同意,她就吵、就闹、撒泼、甚至离家出走,变得不像她自己。直至姚远答应。
姚远走了。把房子留给了她:“什么都不能给你,至少给你留个家。”他不知道,没有了他,家就只是一个空壳。
允儿不接姚远的电话,也不再关心他的境况。她将他锁在心门之外。不敢和他联系、不敢打听他的消息。
上天真是伟大,他可以让两个陌生人由相爱变成情侣,也可以将他们由情侣变回陌生人。很久以后,允儿听说姚远结婚了。不久以后,他有了个儿子。允儿很开心,替姚远开心;允儿很难过,替自己难过。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就像一个阳痿了的男人一样自卑。
曾有一度,她很害怕一个人下班回家。傍晚的楼道热热闹闹,闻着别家传出的饭菜香让她羡慕,听着邻居家里传出的争吵声也让她羡慕。只有她的家,打开门冷冷清清,没有人期盼。她想自己的日子也就是这样得过且过了吧。一个人活着,没有人依靠也不被人需要,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再见到姚远是在三年前。三年前的聚会,她以朋友的身份见到了被她“抛弃”,却仍牵肠挂肚的“老公”。
那晚她喝多了。醉的一塌糊涂。醒来,他在她的床上,她在他的怀里。有阳光洒进屋内,暖暖的,疑是明媚。
她把头埋进被窝,不知道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抱住她抚摸她的背:“怎么啦?后悔了?”
他说他现在很幸福。他说他很心疼她。他说他依然喜欢她。他说可以照顾她,可以陪伴她……唯独再给不了她一个家。他希望,她能快乐不再孤单。
允儿不是笨人。她知道姚远这话的意思。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只是她冰冻了太久,无法抗拒温暖的诱惑。彼时的姚远,事业有成、幽默睿智,当了父亲后的他告别了当初的青涩,身上弥漫着她喜欢的成熟味道。
说过不再中爱情的毒,却还是轻易着了迷。
第十七节 爱是毒,清醒着上了瘾
于是,他们在30多岁的年纪里,又开始了一场恋爱。像初恋时一样煲电话粥、发短信、约会、旅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听旁人提及他的名字都会脸红心跳;一条简单至极的问候也能感觉出甜蜜,“早安”“晚安”“吃了吗?”“睡了吗?”牵挂是连着彼此的线,一端是激情一端是守候。
他会在一大早给她送来早餐;哪怕只有半小时也会跑过来喝杯茶看看她。他出差说想允儿了,她一张机票第二天就出现在他眼前。她还记得,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他把她举过肩头看升旗;北京博物馆,他脱下她的高跟鞋,一个1米80的大男人跪着帮她揉走疼了的脚;欢乐谷游乐场,他和她排个把小时的队坐过山车玩极限,像孩童般大呼小叫……
空闲的时候,她在家给他准备晚餐,陪他喝喝酒聊聊天。清醒的时候,他说:你是我的大女儿;喝醉的时候他说:给我生个女儿吧。
一切宛如当初,只是毕竟有些不同。不同的是他不再和她一起上街,出门不再手牵手。走在路上总是一前一后。允儿有时恶作剧的在大马路上亲他一下,固执的挽他的手,他会很紧张的左顾右盼,不露痕迹的挣脱,然后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希望可以陪你走很久。唯一一次购物,是她走路断了鞋跟。他将她带到最好的商场,买了一双最贵的凉鞋。1800多。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他害怕遇到熟人。
到底是不一样了。现如今她只是他的情儿。
允儿爱姚远,喜欢和他相守。黏人,却不缠人。她是个懂爱的女人,只是懂爱的女人到头来都是苦了她自己。
她不说寂寞,不说孤独,不敢流露出对姚远过多的牵挂。男人对女人,妻子有妻子的要求,情儿要有情儿的风范。不识大体是大忌。她的生活只能是等待。等待姚远的降临,等待姚远的召唤。等候姚远说:今天有两个小时的空可以陪你。可是为什么说是陪允儿,而不是允儿陪他?是怜悯还是施舍?
第十八节 人生若止步于此
看允儿陷的深了,姚远有点害怕,尝试放开。结果是一个人在雨里疯跑了一个多小时,雨水汗水还有泪水沾满了脸。每次开车经过那个家,他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痛。他拿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要求她少爱一点:“陪你到生命中出现另一半,我就该走了。我希望你的生活里是多了一个我,而不是只有一个我。对我淡一点,不要总记得我的好。”
姚远承认自私,吃着又怕噎着。当初死乞白赖追着,怕她不接受;如今又千方百计让她不要太投入,将她往外推。犹如握着毒,明知有害却告诉她服食后的幻觉有多美妙。诱惑着待她服食后欲罢不能,又告诉她毒品伤身,要控制量、控制度,坚决不能犯瘾。
听这话的时候允儿恨死了姚远。女人一旦爱上男人,那就是全部。她的心,没有空余的地方来装别人。
爱是什么?记忆是什么?说深能深?说浅就能浅?什么东西都可以有个保质期,商场超市售出的物品每件都有个标签:请在此日期前使用。唯独记忆没有!有些记忆是深入骨髓的,不管你想不想要都与生命溶为一体。要摧毁它除非没有了呼吸。
不过,只恨了那么一下下允儿又恨不起他来。想这一生姚远只对她做了两种事,一种是超乎想象的好,一种是超乎想象的坏。而她,总愿意用他的好来原谅他的坏。
曾经是愿望,如今是噩梦
姚远在第二天中午来看允儿。那一刻,彼此浅笑、叹息、摇头,说不出一句整话。两个人从没有过如此尴尬。
姚远把允儿拉进怀里,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允儿像猫一样缩进他怀里,浑身没了骨头似的酥软。姚远的怀抱很暖,这样的拥抱炽热到可以把人融化,这样的肩让人充满依恋。
怎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姚远困惑,允儿自己更纳闷。她早已死心不抱希望。放开了姚远,放开了婚姻,没想到十几年后居然会有奇迹出现。
“你打算怎么办?”姚远问。
允儿摇摇头:“没想好。你说呢?”命运出其不意的捉弄,让允儿彻底没了方向。
“我也不知道。”姚远叹息,苦笑。除了已有家室,他目前事业正处于上升阶段。这样的意外足矣将他以往的努力顷刻化为灰烬。离婚、降职、甚至开除公职。他的顾虑,允儿不是没想过,不然她不会有彷徨。
许久之后,姚远捧起允儿伏在胸膛的脸:“这件事听我的……打了吧……”
原来决定早已在心间,只是欲语还休开不了口。
“我知道这孩子不在计划内。如果我十几二十岁,我会这么做。可是我不小了……我的身体你知道,打了或许不会再有……”允儿还想说的是,我爱你,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这样的话她留在了心里,说了会让人觉得居心叵测。她没想过以此要挟他什么。“你放心,我一个人带他。绝不给你添麻烦。你继续你的生活,不用管我们。”
“孩子气。别说你就是嘴上说说的,即使白纸黑字写下来,也改变不了我和孩子在法律上的关系。我能袖手旁观吗?那还是人吗?你想我以后在谴责中过一生?”姚远提高了分贝,手掌敲击着桌沿。那么用力,砰砰作响。允儿看着他,担心他拍痛了自己的手。
猜到姚远会反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原本铁骨柔肠,怎就忽略了她作为女人的需求?没有生育过的女人,人生是不完整的。索性没有也就罢了、认命了,可现在机会来了却要她眼睁睁的放弃。太狠心了。他或许忘记了当年,他们在灵隐、在苏州寺庙的许愿。怀孕,曾经是两个人的梦想,如今却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你就这么不喜欢吗?”允儿据理力争:“你说要是有个孩子长得像我一样漂亮、像你一样聪明多好啊?”
“求求你了……”姚远是个硬朗的人。从来没有求过谁,包括允儿。他狠狠的煽了自己几耳光,抓着允儿的手让她打他,嘴里一遍遍地说着该死。是什么让一个男人乱了方寸,放低了姿态?这一刻,允儿的心,碎了。“让我再想想吧……”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你真的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