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式结成夫妻的这一对竹丝鸡更是形影不离,什么时候都是夫唱妇随,这时的公鸡斗性特别强,头抬得高高的,似乎准备随时打架一样,不论是谁,稍微靠近一点母鸡,它就会大叫着冲过来,要和你决一死战,为了保护它的老婆。
连竹丝鸡都成了家,我也收获了我的爱情,终于嫁给了他。丈夫虽然不是很喜欢小动物,但也没反对我养这对竹丝鸡,我们把它们当成了家庭成员,但是公鸡似乎总是对丈夫存有戒心,它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不友好,而丈夫又偏偏爱去逗它玩,把母鸡抱走,急得公鸡追着丈夫跑,张开翅膀跳起来,叮丈夫的脚,如果丈夫倒追回来,它赶紧跑回头,到我身边,不停地大声“高高”叫,像是在说,快把我的老婆还回来。同时在丈夫身边蹦来跳去,不停地示威,要抢母鸡回来的样子。连我都急,大叫丈夫快把母鸡放下来,它们已同过房,小心流产。母鸡一下地,很快就跑到公鸡身边,公鸡则在母鸡身边转来转去,好像在查看老婆受伤没有。我笑对丈夫说,我们的爱情有它们的一半多就行了,你看公鸡多会疼老婆。隔壁的玲姐常让她的丈夫打骂,她有了委屈总爱来我这诉苦,自有了这一对竹丝鸡,她更爱来了,盯着鸡看个没完,她说,哪天她也要养一对,让那死挨刀的看看,她多可怜,连只母鸡都不如,连母鸡都有公鸡疼,她却没有人爱。玲姐爱来帮我喂鸡,她常说,我要是这只鸡就好了。真的,这对鸡的日子过得真是快乐。
不久后的一天,我下班回来,一眼就见地上有只鸡蛋。天哪,鸡的爱情结晶出来了,我竟没有给它们准备好一个下蛋的窝。我把所有的事都先放下,找来一只塑料篮子和一些稻草,给鸡做了一个舒服的窝,然后小心地把它的第一个蛋放下去,母鸡和公鸡都好奇地瞅着这个窝,最后母鸡终于认定这个是它的窝,还跳到里面去用爪子扒了扒,用身子蹭了蹭,感觉还挺满意的。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在鸡窝里捡到一只鸡蛋,我拿铅笔在蛋壳上记下日期,用纸箱装好,一点不敢大意,我要让母鸡孵出许多小鸡来。母鸡一般在早上下蛋,平时上班我听不见它叫,只有在我休息时,我就发现它下了蛋以后叫得特别得意,“咯咯大、咯咯大”叫得让大家都懂,我家的鸡下蛋了。这下蛋虽说不关公鸡的事,但它却一直在母鸡身边守着,母鸡出窝了,它不忘上去两只鸡亲热一番。母鸡一连生了20只蛋,一天都没停过,也没有赖窝的迹象。我去打听,很多人都说这种鸡不抱窝,要找其它母鸡来孵蛋才行。热情的同事到处问,还真找来一只赖抱鸡,我另外做了一只窝,一次给它放进去22只蛋。两只竹丝鸡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任由我的安排,它们还是那么潇洒地过它们的日子,母鸡也还是不停地每天下一只蛋。而我和丈夫接下来的日子是充满着期待。
21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我知道小鸡宝宝就要出来了。听见第一声小鸡叫的是丈夫,他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小心翼翼地伸手进鸡窝里,不想,突然被孵蛋鸡猛地一啄,痛死我了,这只鸡养妈可真凶。我不敢再伸手进去了,耐心地等小鸡自己钻出来。不到两天时间,出来了20只小鸡,有两个蛋没能孵出鸡仔来,但有这么高的出壳率我们都已经很满足了。我们把小鸡拿去给它们的亲爸爸妈妈,哪知两只竹丝鸡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它们的孩子,顾自一边玩去了,倒是那只鸡养妈,不见了孩子急得直叫,没办法,看来是一对只愿过两人世界的鸡夫妻。这么多小鸡,我头疼了,该怎么处理。最后是玲姐拿走了,听她说是拿回农村去给她家里人养,也让他们见识一下竹丝鸡的爱情。可怜的是那只鸡养妈,为了孩子瘦得皮包骨,可最终还是没有了孩子。
后来,竹丝鸡还是不停地在下蛋,我们又不舍得吃,只好不停地去借鸡孵小鸡,一共孵了三窝,得了几十只鸡仔,因为没有地方养,我们都是送给了亲戚朋友,虽然我是非常不舍得,但有什么办法,好在那鸡爸爸鸡妈妈不在意,任由我将它们的孩子送给别人,它们一点都不伤心,还很高兴,自由自在地过它们的好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我和这一对鸡在一起已经有差不多两年,它们已是老夫老妻了,感情比以往更深,一时半会的都不能分开。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发现,我有了宝宝,为了孩子的健康,我要搬走了,这对可爱的竹丝鸡如何处理,我真是伤透了心。家里人说,来炖汤喝了吧,可补了。丈夫一脸无奈望着我,他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结果是有两个朋友说要拿去做药,一个要公鸡,一个要母鸡。我只是轻轻说一句,随便吧。抓鸡的当时我在场,它们好像知道要永别一样,使劲地反抗,使劲地叫,母鸡的翅膀甚至都挣断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后来一切都是那么模糊,我不记得它们是怎么走的了。
很多个晚上,我总会问丈夫,你会永远都对我好吗?你会离开我吗?丈夫就会说我傻,他说我们会像竹丝鸡一样恩爱,谁也不会离开谁,他会像公鸡保护母鸡一样时时保护我,我们的爱情也会像竹丝鸡的爱情一样,天生就有的,不容置疑。我想但愿吧。
第二十二节 陪你走过夜的黑
她知道,来生是虚幻的,她怎能不知道?可是她仍然愿意相信是真的有来生,她仍然愿意和他一起憧憬那个关于来生的故事……
遇到他的那年,她18岁,还记得,有漫山遍野的栀子花开。
他比她大两岁,并不是想象中的情人模样。
父亲早逝,年迈的母亲随大哥远在千里之外的省城。师范毕业,她被分配到这个乡村小学。一颗心充塞着沉甸甸的孤寂和失望,她踽踽独行在一条高低不平、野草丛生的小路上,去学校报到。
那学校周围没有商铺、没有农贸市场,她不得不带了很多日用品,好累!
抬头望向目的地,跋涉了这许久,学校仍在云天之上,不见踪影,只有脚下那条粗糙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伸向灰暗的远方,没有尽头,一如她灰暗的前途。
她疲惫不堪,只得放下辎重,在路边一块岩石上休息。
一坐下来,便再也挪不动脚步,望望没有尽头的路,她却已寸步难行。
天色渐晚,她只得站起,试图再次提起那些辎重。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即使一个人,即使再艰难,也得走不是?可是,浑身酸软无力,那些东西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
她努力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眸中泪弦然欲滴。
“你是新分来的吗?我帮你吧。”一个男中音响在耳畔,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野特别清晰。她转过头,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一个20来岁的男孩,并不高大,但那友善的微笑舒展在清秀的眉眼间,给人十分的安全感。
那样诚恳的眼神,那双伸向她的热情的手,让她的慌乱和戒备心理瞬间消失。想说谢谢,但一时竟有十分的委屈涌上心头,于是默然无语,只扑簌簌地掉泪。
这回轮到他慌乱了,突然从繁华城市来到这满目荒凉的环境,那份狠狠的失落和深深的无助是他深知。更何况,这样一个年龄尚小、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面对这粉脸泪水,他也一时无语,半晌方讷讷道:“别哭了好吗?其实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会适应的,不久就会适应的……”
他们一起向学校走去,他告诉她他也是去年才分配到这里,他给她讲这里淳朴的村民、可爱的学生、热心的同事。
天色愈来愈晚,前路在他的讲述里却似乎愈来愈明朗起来。
终于爬上山顶,她有些新奇地遥望她的工作环境:一座矮小的四合院式的学校兀自矗立在暮色中,周围偶见几座简陋村舍,零零星星散布在庄稼地和野草丛中,无限的苍凉。
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一阵黯然又爬上她尚有些稚气的脸颊。
“走吧,我们一起。”他坚定地说,像她千里之外的大哥,也像她逝去的父亲。
那种坚定化为一股温暖的力量,倾注进她有些僵直的脚上。
远离繁华,没有娱乐,只有落后和贫瘠相伴,甚至连买本常见的书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但终于安顿下来,开始了一段简朴的人生。
他会时常来看看她,和她聊聊,聊聊学生、聊聊人生。到了该用餐的时候,他会邀她一道去餐厅,然后同桌坐下,和同事们一起说些笑话、讲些趣事,欢声笑语中,她的胃口特别的好起来,虽然,只是些粗茶淡饭。
同事们都很照顾她,学生们都很喜欢她。除了上课,她会和学生一起做游戏,教他们唱歌。那些几乎从没上过音乐课的孩子,总是满脸欣喜特别恭敬地听她唱歌,仿佛那是天籁。
校门外,有一条长满浅草的公路,很少有车辆来往。每每黄昏,他、她,还有一些同事,会一起谈笑风生漫步在公路上。
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虽然日子清苦些,但她很快就适应了甚至喜欢了。如果、如果没有那些痛苦的纠缠。
又是一个黄昏,一个晚风轻拂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淡淡香味。一如往常,她和同事们一起,漫步在那条路上。说说笑笑间,她突然瞥见天边有晚霞在燃烧,那些晚霞,分明在燃烧成一个热烈的故事,一个曾经的故事。无法自禁,她再次想起了他——那个爱着的男孩,曾经,他们总是在晚霞满天的校园里牵手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