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狭窄的山道上一大队车马艰难地前行着,看着方向正是去玉风关的,这一行人大概有十六七人,各乘一匹马将几辆载有大木箱的木车围在中间,似乎是在护送什么贵重之物。
  “都已经五六日了,不知吟梦是不是等急了。”赵欣洁忧虑地说,实在不是她不想快点,而是这几箱东西实在难运送,再加上这阴暗不定的天气,真是急死她了。
  “应该不会,不然她早该叫人来促你。”柳玉安慰道,自那次被虏后他就一直与赵欣洁在一起,似乎也成了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即使回龙城他也住在赵家庄。
  “这倒也是,希望没有误了大事才好。”
  “庄主,前方似乎有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随行的管家提醒道。这路本来就窄,这马车拦在那还过得去呀。赵欣洁蹙眉,一扬手鞭,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就像那马车奔去,柳玉有些不放心赶了上去。
  两人来到马车前,并未看到驾车的人,只有一辆马车这样停在那儿。
  “请问车内可有人?”柳玉敲了敲车辕问道,但车内并无回应。柳玉试着再问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样。
  “怎么办?”赵欣洁急急问道,他们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若这辆马车的主人一直不回来他们不是过不去了,一想到又要耽误时间赵欣洁就急了起来,一扬鞭就想把马车打成两半,省得挡了他们的道,大不了再赔一辆。柳玉正在思索方法,没想到赵欣洁手中的白龙鞭已向马车劈去,忽而一人影疾驰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赵欣洁手中的白龙鞭。
  “静?”柳玉认出了来人,是银天朔龙骑士两位组长之一静。
  “柳先生为何要对主人的马车下手?主人正在车内休息,若这一鞭下去……”静没有再说下去。若他再晚回来一步可怎么是好,果然当时应留一人在此守着主人的。
  “天朔在这车内?那为何不回应我?”以天朔的警惧不可能在这么大动静下还不醒来的,除非……
  “柳先生所想没错,主人的身体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静有些伤感地说,这是天意吧,因祸得福,而且仅靠一人之力将洛吟梦从银风业手中救出,怎么就又变成这样了呢?
  “这一切说来话长,等主人醒来先生再问他吧。”静坐回马车上,将白龙鞭扔回给赵欣洁。“我想先生也是去玉风关的吧,不如一同走吧,我想主人醒来见到你会稍稍开心些。”听了这话柳玉就更加奇怪了,银天朔一向豁达开朗,虽然现在雪凤战事连连,但也不至于让他不开心才是。
  “我们还是先赶路吧,其他事等银天朔醒来再说。”
  一行人一直赶路到日落西山下才在一块空地上停下休息,这荒山野岭的也只能在外露宿了。赵欣洁派了几个下人去打了些野味,生起两堆火解决肚子问题。
  “你主子都睡了几个时辰了还不起来?”赵欣洁啃着兔腿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静,静苦楚一笑并不回答。主人的苦又不是只言片语说得清的,为了尽快阻止匈奴与北漠,他用内力强压了睡意,这对身体的损伤不言而喻,这次回玉风关也是他与夜(另一为组长)再三相劝主人才同意坐马车慢慢赶回去的。
  “难道本太子睡觉,睡几个时辰还要经过赵庄主的允许吗?”银天朔懒懒地从马车走下来,俊逸的脸庞似乎瘦了一大圈,让柳玉心疼地皱眉:“快来吃些东西,你这堂堂太子怎么瘦成这样了。”柳玉将一只兔腿塞到银天朔的手中,第一次对银天朔用那么重的语气。银天朔看了眼好友,拿起兔腿咬了一大口,不是不想吃东西,而是根本吃不下。近几日他可以说只喝了一些吃了一些食物,实在没什么食欲。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觉得你很不对劲。”柳玉望着艰难地吞噬着兔肉的银天朔心下难受极了,仿佛又看到当年因练功而伤了身体好几日吃不下东西的他。
  银天朔吞下口中的食物,看着那烧得很旺的火焰,讲起了近来发生的事。在一旁听着的人心情都为之大起大落,特别是柳玉与赵欣洁那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这杀千刀的银风业,我非把他的心掏出来拿去喂狗!”赵欣洁气得双眼通红,心一阵阵的疼。他的吟梦竟受了那么多苦,而现在却仍生死未卜。
  “她会没事的。”柳玉看着好兄弟暗淡的双眸安慰道,“她身体里有你的血液,为了你她也会回来的。
  “你们来玉风关又为何事?”银天朔拉开话题,用慵懒的笑掩盖那深深的思念。
  “是吟梦让我把这些东西送来的,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赵欣洁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回原位。她要先收着那些气愤,等见了那个老贼再一齐发泄出来。
  “哦?”银天朔走到那些箱子旁边,是什么呢?吟梦,快些回来告诉我如何?
  “聂将军,离霜姑娘请您到花园用早膳,他有话对您说。”聂进停下正在擦拭的宝剑的手,心下疑惑,这一大早霜儿找他会有什么事?
  “知道了,你告诉离霜我一会就过去。”也正好,他一直想将这玉佩送给她,不如就趁今早吧。前方已有异动,等开战了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将那母亲临死前交与他的玉佩紧握在手心,聂进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霜儿,你会答应吗?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自己的感情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花园,离霜独自一人坐在园中的石凳上,石桌上摆满了她拿手的小点心。
  “聂大哥你来了,快坐,我做了一大桌你爱吃的点心哦。”离霜招呼聂进坐下,脸上的笑容不似平时自然,像是隐瞒着什么。
  “霜儿,你今天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聂进抓住她的手担心的问,发现对方的手有些颤抖。
  “聂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离霜喃喃着扑进聂进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连电痕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泪水是真是假。业下命令了,要杀了聂进,其实只要他想又何必等到今日才下手,他杀人是从来不听银风业的指示的,什么时候杀都由他高兴,可这次银风业却下了死命令,而他却……
  “怎么了霜儿,告诉大哥好吗?”聂进轻拍离霜的后背,能这样抱着她真的很幸福,可是这样悲伤的离霜让他担心,也有些不安。
  “没什么,我……我只是突然想家了”衣袖中的短箭露出了锋利的箭头,暗红色的光泽表明萃了剧毒。闭上眼睛又睁开,反复着,泪水早已止不住了,就尽情的流泪吧,难得的,尽情的流下带有感情的泪。电痕,下手吧,一切都该结束了。他本来就不属于你,手慢慢地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舍不得……怎会舍得?
  “这样啊,傻丫头,还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亲人了。我想……想将我母亲交给我的玉佩送给你,霜儿……”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被一声冷喝打断。
  “住手!”一声冷喝,带着十足的霸气。
  银天朔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被当做暗器打出,击落了离霜手中的短箭。短箭落地,离霜推开聂进退后好几步以往温顺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厉。
  聂进看着地上染着剧毒的短箭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离霜想杀他?!
  “为什么?”似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聂进的脸上布满了伤痛与疑惑,他不明白……不明白……怎会明白?
  银天朔示意手下的人不要上前,并下令让他们退下。这是聂进的私事还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好,从刚才那女子的表现来看似乎不想真的下手。
  “聂进,你真是个大傻蛋,与我相处了这么多日还没发现我不是女儿身吗?”电痕褪下外衣散下发髻,那结实的胸膛怎会是女子!
  “啪!”玉佩落地碎成了两半,同时聂进的心也裂成了两半。他木讷地看着*着上身的离霜,不对,他不是离霜……一切……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聂进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子,那个自己日渐爱慕的女子,那个自己下定决心准备保护的女子……呵呵……女子?
  聂进痴痴地笑着,满脸讽刺。
  电痕上前半步,又收回了脚,这个呆子!何必为他这种人伤心成这样!“哼!今日杀你不成日后我定不会放过你,我是绝地暗杀电长老电痕,若想一雪前耻我随时奉陪。后会有期。“硬是扔下狠话电痕掷出掩护弹,在一片迷烟中消失了,而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两半玉佩。聂进,就算是恨我也要记住我……
  即使知道对方是绝地暗杀的人银天朔也没有下令追捕,聂进显然更为重要,没想到这个一向忠义老实的有些呆板的手下也会有动情的一天。只可惜……
  银天朔走到聂进身边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样的情况下多说无益,只有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了才可以打开这心结。
  聂进一直低着头,披散在脸侧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庞。但强烈抖动的双肩却泄露出他心中的悲愤,心碎,羞耻。他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呵呵,爱上敌方的人还不够,居然还是个男的……心口似乎被狠狠地踩了几脚后又被用力碾了千万次,痛?怎会痛……一点也不痛,只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而已。
  不断滴落在身上地上的泪水,自懂事起就不在流出来的东西,今日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完全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聂进就这样跪着,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身上似乎还有那个“女子“的味道,紧紧抱住自己,不断大口喘着气,聂进突然觉得下一刻就可以死掉。
  脑子里全部是离霜的一颦一笑,哭泣的,楚楚可怜的,撒娇的,调皮的……此刻就如梦魇一样一寸一寸的吞噬着聂进。
  电痕,是你杀死了我的离霜,那么你就等着偿命吧!这是聂进第一次感到恨一个人入骨,就如当初第一次体会到了爱一个人入髓。
  逃出驿馆的电痕呆坐在一棵大榕树上,不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满含泪水的双眼凝视着手中碎成两半的玉佩,风儿肆虐的吹乱他的发丝,发丝纠缠在一起,如他杂乱的心情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聂进,聂进,聂进……
  在心中千万次的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将它深深地刻在心上。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可以痛的连呼吸都夹带着血腥味,每一次的呼吸都牵动着心脏,拉扯着,却不想停止。一直痛下才会觉得有那么个是曾经存在过得……
  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里,玉佩断开的地方一点点嵌入肉里,这是他曾经也幸福过,可能会幸福的见证,他电痕,他离霜也是可以等得到幸福的。
  他本名就是离霜,电痕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现在他很庆幸这次用了本名,这样,聂进爱着的人就叫离霜,离霜曾经就被聂进爱过。那么恨就让电痕来背负吧,聂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电痕深吸一口气,一切的情绪都被玩世不恭的笑容取代,除了红肿的眼睛谁会知道在前一刻他还露出过那么悲伤的表情。
  反正一直都在演戏,现在只要再继续演下去就好了,就这么简单……并不难……
  聂进,我会换你的,今日给你的伤定会加倍还你。
  起码,请你恨着我……
  这是一段情的结束还是一场劫的开始?爱也好,恨也罢,终究只因为忘不掉,放不下,舍不得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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