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一众人马大眼瞪小眼,心里唯一的念头是,此次回庄,估计会被二少爷扒了皮。
  展颜一路向南走,途中换了马车,吃喝也方便了些,这日将马车停在树林边,刚取了火准备将面饼烤热了吃,背后突然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却生生忍住回头的想法,继续蹲在火堆旁烤馍馍。
  “江……江小姐…”
  碧霄颤抖却满含欣喜的声音响起,展颜一顿,嘴角飞快的闪过一抹无奈的苦笑。
  转身时,已换上了温柔的笑。
  只是这笑,在乾天眼里,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碧霄,乾天。”
  展颜略点了点头,算作招呼,随后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面饼,笑问:“刚烤的,要不要一起吃?”
  “江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碧霄疾步走到展颜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颇为激动。
  展颜干笑两声,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转而对乾天道:“等我把这个吃了再走吧,不然浪费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是否同意,自顾坐下来就着清水吃起来。
  “那村里一百人口,全是死于弥漫沉香。”
  乾天走到展颜身边坐下,淡淡吐出这句话。
  “恩,我杀的。”
  杀个一两百人对金楼的人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他们时不时都爱玩个屠城屠庄的事儿,只是对于展颜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百条无辜性命被她所杀,竟还能如此风轻云淡,乾天和碧霄均露出一丝惊诧。
  展颜突然扭过头对碧霄笑了笑,有些凄清。
  “觉得我很冷血很可怕吧。”
  碧霄一时未回过神,木讷的摇了摇头。
  “小梦和她爹都这样说我呢,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不过,这样无情无血的女子,才更配你们楼主吧。”
  乾天和碧霄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们楼主是个杀人魔头,但不代表他娶个妻子也要是杀人魔女啊。比如夫人,多么的温柔善良,多么的我见犹怜,多么的弱风扶柳,多么的……
  “吃完了,走吧。”
  展颜拍拍手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一番。
  “你们有马车吗?我不想骑马,如果没有,我坐自己的马车吧。”
  “江小姐坐马车不会晕车吗?”
  碧霄想起展颜曾经的话,有些担忧。
  展颜惊异的看了碧霄一眼,突然笑出声,笑声轻快。
  “难为你还记得,不过,这马车不烧油,不晕的。”
  待展颜爬上了马车,碧霄还在想,这个烧油,是个啥意思。
  凤栖沐被乾天的属士提早押回了金楼,是以展颜便也没能碰上面,若是能早些遇见,凤栖沐也不会和金楼种种扯上关系,以至后来埋下了一生的苦果。
  当然这是后话,且说展颜在碧霄和乾天的陪同下前往金楼,想到今后的日子将在那个望不见边的海岛上度过,骨子里那些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活力便统统熄灭了。
  她又变成了船上那个江展颜,不爱笑,不爱动,不爱说话,但只要她一开口,往往总是损的乾天等人毫无脸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以,乾天等人都在祈祷,江小姐还是不开口最妙。
  一路颠簸,终于又到了江边。
  展颜看着江面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又要遭难了。”
  乾天一听,顿时沉下脸来。
  “这些不吉利的话,江小姐还是少说为好。”
  展颜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古人啊!”
  笑的乾天莫名其妙。
  上了船,展颜突然拉住碧霄,问:“姑娘有安眠药吗?”
  “啊?”
  “失嘴了,我想问,姑娘可有那种吃了便会熟睡不醒的药?”
  “江姑娘你……”
  “姑娘别想多了,我不过是晕船,想要将这几日睡过去而已。”
  碧霄呼出一口气,将一个小巧的瓷瓶交到了展颜手中。
  “这药便有如此功效,我们往往叫它沉睡药,不过今日听江姑娘一言,安眠药更适合些,果然不愧是制毒世家的小姐。”
  展颜淡笑,拿了药便转身回了船舱。
  待她昏昏欲睡了不知多少日,再醒来时,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了。
  眼前,是一座金染玉砌的庄园,正中央是一座高耸的楼宇,上书金碧辉煌的两字,金楼。
  极度奢华,富丽堂皇,在初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金光。
  展颜审视了良久良久,在碧霄和乾天的注视下,缓缓吐出三个字。
  “暴发户。”
  虽不知这词是何意思,但从展颜的表情和以往的行为看来,乾天已经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喜堂上的交锋
  下了船,碧霄有些雀跃,江展颜还活着,她可能是除喜儿外最开心的一个了。
  虽江姑娘性冷淡,但自己总有一种她和楼主很配很配的感觉。
  “碧霄姑娘。”
  “嗯?”
  听见展颜叫自己,碧霄应的很是欣喜。
  “我想坐轿子进去,还有,准备一套嫁衣,告诉你们楼主,今晚我要完完整整的拜堂成亲,让他准备准备。”
  乾天和碧霄愣在原地,第一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楼主说话,这江展颜,难不知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金楼吗?
  “我江展颜是他明媒正娶娶回来的,难道连个像样的喜堂都不应该有吗?”
  淡然的口气,却有一种让碧霄说不上来的悲哀,她毫不迟疑的点头应下来,对身边的属士吩咐了几句,不出片刻时间,一架精致的喜轿的已经出现在庄门口。
  展颜道了声谢,抬脚便钻进了喜轿。
  “你去告诉楼主江小姐的话,我去准备今晚拜堂一事了。”
  碧霄说完这句话,已经身形一闪消失在乾天身边。
  皱了皱眉,乾天看着喜轿一拐弯进了庄内,一脸复杂之色。
  “楼主。”
  “嗯?”
  傅凉荆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江小姐接回来了。”
  “哦。”
  沉默……
  “您就不想说点什么?”
  “恩……既然新娘回来了,那今晚便洞房吧。”
  “……”
  乾天干咳的一声,随即将展颜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傅凉荆。
  本来倚在床上把玩玉笛的傅凉荆听完后,缓缓坐起身来,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是吗?那就按她说的办,乾天啊,你去给楼主我找套衣衫来,我今儿个要好好打扮打扮,娶我的新娘子入洞房。”
  乾天嘴角又是一阵扭曲,低头应了下来。
  展颜坐在铜镜前,拿着梳子打理着三千烦丝,想起一月前,自己也是坐在铜镜前等着出嫁,拖了一个月,没想还是逃不出这个火坑。
  一声苦笑自喉咙滚出,门却猛的被推开,喜儿泪眼交加的站在门口,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了展颜怀里。
  “小姐,你没死,太好了,小姐……”
  展颜心下一暖,总还是有人,不是盼着自己死的。
  一阵轻声安慰,喜儿终于止住了哭声,开始尽心的为展颜打扮起来,顺道将自己这些日子在岛上打听出来的东西一一讲与展颜听。
  “其实楼主并不像外面传言那么可恶,至少,至少楼主长的很好看。”
  “楼主不爱对属下发火,见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
  “楼主夫人人很好,经常让我在她房里用饭,对喜儿很关照。”
  “楼主很听楼主夫人的话,上次就是夫人去求情楼主才派人去寻小姐的。”
  “小姐嫁过来楼主夫人一定不会欺负小姐的。”
  展颜安静的听着,待喜儿说完,总结出来这样一句话。
  楼主,是个怕老婆的小白脸加妻管严。
  凤冠霞帔,嫁衣如火,金丝镶嵌,雍容华贵,展颜站在铜镜前,啧啧了两声。
  “这套嫁衣又昂贵了些许啊。”
  “因为楼主重视小姐呀。”
  “我看他是想重死我吧。”
  “……”
  扯掉身上那些极尽复杂繁多的挂饰,顿觉轻松许多,展颜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
  “我上床去躺会儿,到时辰了叫我。”
  喜儿点头应下,便掩了房门出去,屋内已然发出轻微的鼾声。
  待喜儿的身影消失,门外突然出现一人,一身白衣胜雪,皎皎如玉月,只是嘴边的调笑与斜挑的眼角生生压下去了他那份出尘的仙人气质,转而成了邪魅的魔鬼。
  推门,掩门,移步,立定。
  床上的人儿鼾声依旧,丝毫不觉已被偷窥。
  “本楼主今晚便要取这么个货色入洞房?”
  “并无倾城之色,害我白白期许了很久。”
  “尚有些许姿色,用来填充床第之需倒也不错。”
  移步,推门,掩门,离开。
  展颜悠悠睁开了眼,哼笑了一声,楼主,他还是个在成亲前会去偷窥新娘的毒舌。
  月上柳梢,金楼一番喜庆热闹,绚丽的烟花噼噼啪啪的爆了满天,将夜空照得透亮。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烟花啊。”
  展颜感叹,语气有些失落,扶着她的碧霄立即道:“这烟花很是昂贵,楼主很多年没让放过烟花了。”
  展颜笑,停下脚步指了指头顶绽放的正欢快的烟花。
  “烟花易逝,瞬间便燃尽一生,大喜之日,你们楼主就是用这个欢迎我的?”
  碧霄半晌无声,展颜挥了挥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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