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姑娘想说什么?”
含笑嫣然一笑,摇了摇头,抿了口茶,随口问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
“皇上回宫之后就一直忙于水患之事,昨日听闻,灾情总算是扼制了。听说…皇上今夜会驾临未央宫…”残雪小心地说着,看着含笑原本的笑容僵硬了,残雪慌张地安慰道:“姑娘,也许皇上是找皇后娘娘有事…”
含笑长长得舒了口气,勉强一笑,“我明白。”
虽然那抹笑容毫无笑意,可是,也许,她是真的想通了,宇文沐恒从来都不曾说过爱她,这次回宫,也没有给她名分,更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她已经彻底想通了…
“残雪,你若累了,就回宫吧。”
“姑娘,你这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今晚就让残雪留下陪姑娘吧。”
含笑见残雪担心的样子,戏谑道:“你若想和我一起睡,开口便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残雪暗自松了口气,看含笑这样子似乎真的不像有事发生,姑娘一向是个不喜欢把感情藏起来的人,如今虽然难过,但或许是想明白了,才如此乐观。
“残雪很怀念以前和姑娘在王府的日子。”
在王府的时候,含笑常常傻傻地在房里为宇文沐恒默默地做着衣裳,残雪常常陪着自己,每次把衣裳做完后,含笑知道,宇文沐恒不可能穿她所做的,于是将衣裳交给了残雪。残雪常常问含笑这样做值不值得,还常常说她好傻,含笑总是但笑不语,那种感受,只有她心里明白。
“我们回不去了,以前他是王爷的时候,身边有王妃,现在他是皇上,不仅有皇后,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含笑浅浅笑着,思绪再度回到了山下的那几日,他问她是否愿意要一个孩子,倘若她可以,她当日一定点头答应了,可是为什么老天这么捉弄她…
“残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既然姑娘已经看透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含笑内心苦涩一笑,当日离开靳国之前,林然姑姑也曾经这么问过,“伤”字,意味着两人在一起,必有一人受伤,现在宇文沐恒的肉体伤了,含笑的心伤了…含笑凝望着远方,微微启齿道:“因为放不下,过不去。”
残雪见含笑的情绪低了下来,安慰道:“是皇上不懂得珍惜姑娘,这是皇上的遗憾,并不是姑娘的损失。”
“含笑不想再为他活了,我该替自己活一次了。”
残雪没有明白含笑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有多加追问,只要她能想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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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君子心伤悲(四)
宇文沐恒安详地合着眼,浸在浴桶中,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宇文沐恒突然开口说道:“朕听说皇后拿肩捶腿的本事一向很好,今日朕有些体乏,皇后为朕捏捏肩吧。”
韩秋面如土色,颤颤悠悠地“诺”了一声,走近浴桶一看,宇文沐恒身上遍体鳞伤,刀刀致命,韩秋的心漏了数拍后,害怕地启齿道:“皇…皇上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皇后不清楚吗?”
冷冷的声音惊得韩秋一阵颤抖,顿了顿捏肩的手,又继续说道:“臣妾…臣妾如何会知道?”
“皇后是否早已识破了言诗的身份?”
宇文沐恒继续安详地闭着眼,一丝不挂的上身刀刀伤痕看得韩秋喉间一阵作呕之感,许是吓得太害怕了。
韩秋的背脊顿时香汗直涌不断,敷衍一笑,“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皇上不是说,言诗在外走散了吗?”
宇文沐恒忍无可忍,厉喝道:“皇后何必在朕的面前装糊涂!”随即将之前归海残天的那枚箭头扣在了桌上,箭上赫赫刻着一个“韩”字,“这不是你韩家的箭吗?”
韩秋被这一声厉喝吓得魂飞魄散,看到那枚箭矢,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地看着宇文沐恒,“皇上饶命啊!臣妾…臣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才犯下这样的错误,人谁无过…臣妾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父亲的份上,饶过臣妾这一次!”
宇文沐恒这次本没有打算放过韩秋,但她提到韩中天,宇文沐恒被一言惊醒,韩中天在朝中的势力一人独大,倘若此刻处死韩秋,外戚干政还算小事,若是逼宫谋反,反倒是得不偿失。韩秋何时对付都行,不急于这一时,可若这次惊动了韩中天,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宇文沐恒收敛起了方才的怒气,恢复平静地说道:“起来吧。皇后跟了朕两年,皇后的情意朕明白,朕就罚皇后在未央宫反省吧。”
韩秋破涕为笑,惶急道:“谢皇上开恩!”
已经三个月了,从南方视察到回宫,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可宇文沐恒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含笑,含笑不知道是政事太繁忙,还是他已经把她忘了?
他不来看她,她去看他却总被他拦在门外。这几日,含笑听说宫中上下到处都是喜庆,只有“馨洛轩”一如以往的冷清,凄凉。
含笑浑浑噩噩地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他不是已经不介意了吗?“紫兰,这几日,宫里有什么喜事吗?”
紫兰抿嘴一笑,满心欢喜地说道:“姑娘还不知道吧,皇上要大婚了,听说裴将军的妹妹飘絮姑娘近日常常进宫,想必就是她了!”
大婚…裴将军的妹妹…
含笑的心一颤,脑海一片空白,身心一阵寒冷,比外面的寒风更凉,她等了五年,等来的却是他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总是轮不到她…
一种心酸感涌上鼻尖,却哭不出来…
紫兰依旧笑着,却没有注意到含笑的失落,不,何止失落,是绝望,他在山下的时候给了她希望,现在亲手抹杀了她的希望…
“紫兰,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兰闻言,终于意识到了含笑的不悦,“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出去吧…”
“诺!”
含笑抚了抚镜中的自己,一瞬间没了血色,犹如行尸走肉,只剩一副躯壳…
所有的梦都在这一刻破碎…难怪这三个月来,他都对她避而不见,只是因为不敢面对…
含笑打开窗户,外面的一切景色依旧,颓废稀零的几片叶子被寒风一卷,飘飘扬扬地掉落在地,踩过了一双又一双的足迹,最终化作了春泥…
“馨洛轩”是建在水上的,打开窗子,便能望见阁楼下潺潺的溪水,流得是多么欢快…
含笑眺望着湖中的自己,比镜中的自己似乎来得更憔悴…
她静静地合上眼,感受着这涓涓流水,瑟瑟秋风,身子缓缓地向前倾去,只听“扑通”一声,窗边没了身影,只有溪水溅起的水渍,没过多久,又是一声“扑通”之声,定睛一看,湖中除了一个白色挣扎的身影,还有一道黑色身影向她游来…
含笑迷迷糊糊中,自己已经被救上了岸,仿佛听见耳边谁在呼唤她,“含笑…含笑…”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眸,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她希望是他,一阵咳呛之后,她的视线终于开始清晰,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失落…
“你干嘛,放开我!”
含笑从归海残天的怀中挣脱出来,埋怨的目光瞪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多管闲事。
残天蓬头垢面地看着她,低声喝道:“你到底想怎样?!就为了他,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去死值得吗?”
脸上的水渍渐渐顺着嘴角滑落而下,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袭上喉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管我的事?!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的!你又何必救我!”
含笑不明事理地朝他吼道,谁知归海残天竟然脱口而出地说道:“谁说没人会在乎你的生死!”
“你说什么?!”
残天被那种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将脸撇向了一旁,良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是说…雪嫔娘娘会在乎…”
“雪嫔娘娘有她自己要走的路,而我,也只是想清醒一下,根本没有想死。”
含笑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湿衣,正欲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停滞住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传入了归海残天的耳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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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君子心伤悲(五)
这几日,是宇文沐恒即将大婚的日子,残雪三头两天往“馨洛轩”跑,却总是被拒之千里。
“雪嫔娘娘,奴婢真的不能让您进去,姑娘说了谁都不想见。”紫兰为难地拦住了残雪,时不时往里面瞥一瞥,希望姑娘出来把话说清楚,却总是没有半点动静。
“本宫只是想知道姑娘她这几日有没有吃好睡好?”
紫兰先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又将残雪拉到了一旁,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才皱着眉头小声地说道:“娘娘,奴婢跟您说实话吧,姑娘这几日不眠不休地,说是要在皇上大婚前将他的喜服做好,可奴婢看,姑娘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你就没有劝过她吗?”
“奴婢劝了,可姑娘不听,还逞强说自己没事,奴婢看得出来,姑娘的苦,全在心里…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告诉姑娘皇上要大婚了…”
说到此处,紫兰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越发低哑。
残雪思忖了半晌,终于平静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你也是无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