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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每日里你们这样闹,闹的我和老王妃都不消停了。行了,等回头我和王爷说,让他好好管管思义,瞧你这成什么样子,倒让下人们瞧了笑话,初云,扶世子妃回去梳洗换衣裳”
方碧青知道婆婆既然如此说了,那自己便要见好就收。自己这位婆婆自来是个贵重不同一般的,她是打心眼里头怵,轻易不敢放肆。故此心里虽不满意,却也只得蹲身一福,不怎么情愿的退了出去。
刚走出抱厦,当头正碰上秦思明。只见不过一身家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的分外挺拔俊秀,和秦思义若站在一起,生生一个天与地的差别。最要紧的知道上进,如今就跟着太子身边办差,将来说不得就有大出息了。瞥了眼他身后两个大丫头,见一人手里端着一盆上品菊花,婆婆一向爱菊,便知道不定是小叔子淘换来讨婆婆欢喜的。
忽而想起自己堂妹偷偷拜托的事情,若是也能嫁进安平王府来,她也不显得太过孤单,说不得就是一个得用的臂膀了。
想到此,遂理理鬓发笑道:
“好俊的花儿,小叔这些时日也不去寻我那兄弟玩了,前日他来了也没遇上,却说要约着你去郊外骑马射箭呢”
秦思明怔了一怔,开口道:
“近日为藩王进京的事情却不得空,等过了这阵边去寻他”
方碧青点点头:
“那回头我告诉他去,必定欢喜的。”
秦思明恭敬的送嫂子走了,还有些纳闷,自己虽说和那康乐候世子一起在太学了读书,却也不过是亲戚之间的客情罢了,却真不算交好,不知道嫂子这番话从那儿里说起来的。
待的方碧青走的远了,后面的抱琴轻哼一声道:
“指不定是她那个堂妹想见咱们家二爷,却巴巴的寻个这样说不通的借口”
秦思明微微皱眉,回身瞧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冷厉之光,却令抱琴忙闭上嘴,退后一步,低垂下头去不敢再吭气。也知道自己家这位爷别瞧着平日里和善,若是碰到某些事情,却是个最不容情的主子,
入画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这抱琴如今越发轻狂,真打量爷是个好性情呢,说不得那日一变了脸,就是个阎罗王也未可知。恃宠而骄却是最要不得。不过是念着自小服侍一场,何来依仗的情分。这抱琴却越发糊涂起来了。
普济寺老太太礼佛
这一日秋高气爽,因是老太太礼佛还愿的日子,故谢府门前车水马龙,分外热闹。
老太太扶着谢桥的手,坐在当先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里,谢雅谢贤谢珠共乘一辆朱红华盖车,大太太二太太共坐后面的一辆车。
各屋里的大丫头,体面婆子们做一辆车,下面伺候的小丫头们挤在一辆车这还罢了,尚有一应当用的物件器皿,也装了几车,乌泱泱只谢府的车辆仆从,竟仿似占了半街。不时闻的几声笑语喧哗,却也瞧不底细,引得两边被家丁小厮隔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个个抻着脖子的向里头望,恨不得干脆闯进来看个清楚明白才好,却被威武仆从们严严实实的挡住。
谢宝树、谢宝松、谢宝杉骑着马,依着老太太的马车而行,大约是二伯母强逼着两位堂兄来的。两人脸上均不怎么欢喜。
谢桥与他两个不甚熟悉,平日里等闲瞧不见,即便瞧见了,也不过生疏见礼便罢了,不若和宝树之间亲近随意。
马车辘辘而行,不一会儿便把谢府大门甩在了后面。行过翰林府的时候,隔着车窗垂下的纱帘,谢桥向外瞧了两眼。
这一程子子谦哥哥倒是少见多了,模糊闻得舅妈的病又不怎么好,想来在家侍奉汤药,以尽孝道呢,却不知舅妈这一病怎的就这样厉害了。
老太太拍怕她的手道:
“瞧什么呢,这样入神,竟是连我的话都没听着”
谢桥回神道:
“却是有些担忧舅妈的病,不知现今如何了”
老太太叹口气道:
“你舅妈那个人就是心思重,不过一点子小事,非要想不通透,这时日久了,便积成了心病,这心病啊!最是不容易好的了,你小孩子家不懂这些,放心吧!不妨事的,前儿你大伯母还去探望了,说是瞅着倒好多了,只是还不能理事。如今西边府里的事情,都是你哪位二表姐管着,小小年纪倒是个有本事的,总归没辱没了那何家的门庭”
说着便拉着谢巧的手岔开话头,去说那普济寺里头的小故事。谢桥间或插一两句嘴,却是恰到好处的逗趣,常引得老太太撑不住笑一场方吧。
她们这里欢声笑语,后面一辆车里却是愁云惨雾,谁也不欢喜。谢贤延医吃药,将养了这些日子,才算大好了,人却整整瘦了一圈,都有些咗腮了,却失了往日的圆润,有些弱不禁风的病弱之态。
谢雅更是心事重重,钱家的亲事退了,呼啦吧的前几日大太太应邀去大公主府里头看戏,却不知怎的单单带了她去。一开始她心里还高兴呢,回来想到那位端庄严厉的长公主,那双犀利审视的眸子,不禁打心眼里头冒寒气儿。
左思右想没琢磨明白,忽一日偷偷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背后嚼舌头才知道,那日嫡母带着自己去公主府,原是为了那五公子的亲事,相看她呢。
谢雅心里一惊,听说这一场是安平王府的老王妃保的媒,老太太已然应承了,却知道这次便是实打实,再每个回旋的余地了。
偷偷寻了亲娘来问,她娘却高兴的和她说了一大片子好话。什么你算熬出头了,那公主府可是个高门第,那五公子又是个年貌相当的等等。
谢雅一开始也傻傻的高兴呢,后来却听说,长公主府里五位公子,却只有这位五公子不是公主所出,乃是驸马的侍妾生的,那怀里头抱着的热火罐,就仿似瞬间浇上一盆冷水,冰凉冰凉的了,这哪里能算什么好亲事,不过是名声上好听罢了。
依她想,却还不如那钱昌文呢,最起码那钱家有的是钱,钱昌文大小也算个同知。心里头不满,知道这亲事是老太太定的,却也不敢说个不字,私下愁了这些日子。
忽听前面车里隐约传来谢桥和老太太的笑声,不禁更是恨起来,绞着手里的帕子冷冷哼一声道:
“一样的孙女,偏她便是心头肉一般,我们却连路边的草也不如的,就会谄媚说好话的小人,赶明不定是个什么样儿呢,看你能笑多远”
谢贤瞧了外面一眼,叹口气,拉拉她的衣裳角低声道:
“我劝大姐姐还是小声些的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时越性的胡说一阵,心里头倒是痛快了,若是有心人听了,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说不得又要吃亏。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的大姐姐偏偏就不明白这个理呢”
谢雅也知道谢贤说的有理,但是这心里实在气不过。边上的谢珠清飘飘的道:
“大姐姐要生气也无法,左右三姐姐是个好的,这名声都在外呢,和你我怎么能一样,你除了说几句便宜话,还能如何”
谢贤微微蹙眉,盯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平日里四妹妹等闲都不吭气,今儿倒是仿似变了个人似地,你在这里架火盆,敲边鼓,回头大姐姐闯了祸来,你我也脱不开干系去,却是最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何必呢,莫如消停些的好”
谢珠扭脸看向窗外,却不理会谢贤的话,谢贤心里暗哼一声,打量谁是傻子不成。听得前面老太太又一阵笑声传来,眼神不禁一黯。
瞧着谢雅的境遇,她便知道老太太也是个指不上的,若要跳出去,还须自己下心思谋划才是,可自己纵有此心,却又从何处着手呢,自己亲娘那边却是指望不上的。遂有些愣愣的出起神来,车厢里三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倒安静起来。
普济寺坐落于山腹之中,规模宏大,风景优美,前面各处大殿,装严肃穆,后面却单辟出十几个幽静的院落,着知客僧洒扫干净,预备着达官贵人们来礼佛住宿。
在谢桥看来,颇有几分现代度假村的架势,这出家之人还是颇会经营的。
陪着祖母拜了佛,就被方丈迎进了后面已经收拾妥当的院中。谢桥谢宝树和老太太住在一个院里,老太太在正房安置,她和谢宝树各占了东西厢房,丫头婆子们住在两侧耳房里头。
到了这里,老太太却成了一个异常虔诚的信徒,每日里都去禅房,听那个白胡子的老方丈讲经说法,一开始谢桥还跟着一起,听了两日,却觉无趣的很,便不去了,只在屋里看书,烦了边去后山的松林间溜达,倒也自在。
后面松林间幽静,少有人来,如今并非拜佛的旺季,前面幽静专供达官贵人的小院,却大都空着,后面自然也没什么人,她便和谢宝树经常来这边玩耍。
松林间偶尔能瞧见那调皮的小松鼠钻来跳去,伴着缓缓流过的山溪,置身其中,听着寺庙里头的暮鼓晨钟,仿佛能涤净心里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一般,因此谢桥甚是喜欢在这里流连。
这一日陪着祖母吃了午饭,服侍着躺下歇午觉,便出了祖母的屋子。自己却睡不着,遂来寻谢宝树,想着一起去后山逛去,巧梅却说,一早见着个学里的熟人,出去访友叙旧去了。
要不午饭时没瞧见他的影儿呢,谢桥略一斟酌,索性自己出了小院,穿过侧面的月洞门,却隐约瞧见那边仿似谢贤和她的丫头春叶。
遂想着不如约着谢贤一起逛去也好。谢贤是谢府姐妹里算是性子极好的一个,圆滑周到,轻易也不会得罪人,即便对下面体面的婆子,也是客客气气的,虽显得有些卑微,但处在她的地位上,却也有几分无奈。
虽和谢桥不能说很亲近,面子上却也过得去,比之谢雅的莽撞和谢珠的阴沉,谢桥倒是愿意和谢贤说话共事。
循着两人的影儿跟了一阵,过了一道青砖墙,谢桥打量四周,却觉得不大对劲儿起来。
前面的几个院落那知客僧早就说过,虽也是客院,却住着几个前年落第的举子,因盘缠用尽,家乡却远,便偃蹇住了,借住在寺内,靠着给来拜佛的贵人们抄写经书,赚些银钱过活,以备来年恩科开时,就近赴考,谢贤却来这里做什么。
如今晌午刚过,寺庙空寂,四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的,谢桥放缓了脚步,见主仆停下了,遂侧身隐在一丛足有一人高的秋山茶后面,瞧前面的主仆二人,究竟要做什么。
谢贤却也没进前面的院子,只在那边的亭子里面立着,春叶转身进了里头,谢桥正纳闷的功夫,却见从小院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谢桥不禁一怔,急忙向后缩了缩身子,用帕子掩着口鼻,以免花粉进到鼻子里打喷嚏。
睁大眼睛从花木间隙中向外头望去,隔得有些远,却也听不见说的什么,连那个年轻书生的五官也瞧不甚清楚,看形容轮廓该是不差的。书生和谢贤隔着石桌立着说话,春叶却守在外面神情紧张,仿似望风。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谢贤和春叶便回去了,却把手里的一方锦帕遗落在了石桌上。谢桥瞬间明白了几分,难道这就是那戏文里说的才子佳人,暗地私会的场景,却不知道谢贤何时认识了这么个才子。
即便是位了不得才子,瞧他的衣裳打扮,却有些过于清贫,难不成她还指望着才子佳人终成眷属,便是她不在乎贫富,也是异想天开的吧。
才子佳人古来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