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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东宫里的金貔貅雕像,一放在床头小几上,果然谢桥就安稳了些,气息也强了,秦思明越发信了实,到了戌时,便令人紧紧闭上如意馆的大门、侧门、小门、角门,挑起灯笼把如意馆照了个亮如白昼。
如意馆从上到下的丫头婆子,一个不拉的全拘到了当院,不许随意走动,令何妈妈张妈妈春枝巧月暖月,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丫头,挨着屋的搜。
秦思明搬了把太师椅,坐在最前边的台阶上等着,目光若有若无扫过侧面抱琴几个丫头,入画他倒真不疑,这丫头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一贯是个稳重安分的。
其实说起来,抱琴她几个原先瞧着也好,倒不知道这几年怎的,便生出了这般心思来,可见这人有时真难说的紧。
心里头也计量,若是她几个没有害桥妹妹的心便罢了,放出去各自嫁娶,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的情意,若是真有什么歹毒的心肠,秦思明眸光一冷,便不要怪他不念情分。
谢桥这一下,可真是把秦思明吓坏了,昨日还俏语娇嗔,鲜活的人儿,转瞬便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生死难测,秦思明竟是都不敢想,若是她醒不过来,自己该如何,习惯了回来便见着她明艳娇俏的笑,习惯了晚间贴骨入髓的亲近缠绵,若没了这么个人儿,可还有何生趣。
入画瞅着边上抱琴暗暗叹息,今儿她倒是连自己都防了,午晌那时候,竟是寻了缘由,把自己都支了出去,倒真好心机好手段,她就不想想,即便午晌二奶奶没回来,她成了事,二奶奶那里若是不发话,以二爷着紧二奶奶的形容,那里会让她如愿,却是一叶障目,做下此等糊涂的事情。
入画如今却只盼着,她便到此止了,没有旁的事,若真被查出来还有别的,就二奶奶如今的样儿,二爷可不都要急疯了,那里还会顾念旧日情分,说不得是个怎样的下场了。不过这几个月,瞧着抱琴却不大对劲儿。
正想着,便瞧见何妈妈手里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红绸子裹着什么东西,脸上恨恨的盯了抱琴一眼,到了秦思明跟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二爷可得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想我们姑娘自小便是个怜老惜贫,和善宽泛的性子,倒不妨有人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来咒她的命,二爷便是不发落,今儿拼了我的老命,也定不绕过这贱人去的”
说着伸手扯开那红绸子,秦思明不禁暗暗抽了口凉气,一个小人偶,穿着谢桥平日里最常穿的衣裳样式,正面贴着谢桥的生辰八字,密密匝匝,心口上扎的都是细小的针眼,可见扎的时日不短了。
这蓦地一瞅,秦思明心里都替谢桥疼的慌。
蹭一下站起来,声音都有些抖,恨声道:
“是谁,这是谁这样歹毒”
突然抱琴几步蹿过来,一把抱住秦思明的腿泼妇一般的哭喊:
“二爷,二爷,这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啊,您可不要听信他们的话,这些人都是二奶奶的人,说不得就是提前拿了这样的东西来害我的,二爷要给我做主啊!做主”
巧月倒是冷冷一笑道:
“抱琴姑娘这话听着真新鲜,谁何曾说过,这东西就是从你那里搜出来的,你这么急巴巴的就过来撇清,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抱琴浑身一僵,却知道自己一时情急,竟是糊涂了,忙分辨:
“不用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晓得,二奶奶早就瞧着我们几个碍眼,面子上大度,心里着实是嫉恨,我和入画是爷的房里人,装个病,便想一并的把我们都发落出去,二爷二爷,奴婢冤枉”
入画上前一步道:
“抱琴,你喊你的委屈,不要带累上我的好,你口口声声说房里人,房里人,我都不知道是你糊涂了,还是怎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二爷自己不知道,你当着二爷也这样说,岂不是自打嘴巴,你扯这样的慌,哪里能站得住脚”
抱琴却不理会入画,死命抱着秦思明的腿,就是呜呜的哭,一句话也不说,秦思明却不耐烦起来,吩咐两个婆子拉开她在一边,脸色黑的吓人,望着抱琴道:
“白日里的事,爷可不追究,你说的这些没影儿的话,爷也当没听见,只你这样狠毒的咒主母,却是个什么心思,我倒不明白了,桥妹妹自打过了门,哪里对你们亏待了,竟让你这般恨她”
抱琴也知道,这事翻出来,恐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再说自己心里有主心骨,怕她何来,想到此,竟站了起来道:
“为什么,爷问我为什么,因为奴婢心里想着爷,奴婢知道爷心里也是有奴婢的,原先咱们不都好好的,偏她来了,我们想伺候爷都不能了,不能了,我怎能不恨她,都是她的错”
突然眼睛发直,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仰起脸,看着秦思明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甜蜜的笑容,喃喃的道:
“二爷我有了,我肚子里怀了了咱们的孩子了,爷可欢喜不欢喜”
她一句话,满院子里的人都惊了,入画望着抱琴,也有些发怔,何妈妈手里的托盘啪就掉在地上,巧月暖月春枝几个丫头的脸色都难看非常,一个个目光都落在抱琴手捂的肚子上,一阵风起,院子里的宫灯,摇晃了几下,忽然噼里啪啦,落了雨下来,打在窗下那几丛芭蕉叶上,平添了几分萧瑟凄凉之感。
秦思明脸上阴晴不定,死死盯着下面有些半疯魔的抱琴,突然面色一肃道:
“去请刘太医,入画,你去把母亲也请到如意馆来”
说完,上前一步捏住抱琴的下颚抬起来,道:
“以前我倒是真看错了你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手段,只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待会儿咱们便要好好审个清楚明白才是”
抱琴不免瑟缩一下,忽而也糊涂起来,三个多月前,那个晚上难不成竟不是二爷,那是谁。
抱琴忽的浑身力气忽而散了去,坐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入画来请,郡王妃便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只不过寻常的事,思明便可直接发落了,却不知特特请她过去作甚,问了入画,也支支吾吾说不甚清楚。只得让小丫头撑着伞,冒着雨走这一趟。
进到如意馆正房堂屋里,却见屋里这会子倒是没什么人,只除了谢桥跟前的几个心腹婆子丫头,便只有侍书,知棋两个一脸惨白的立在一边,边上抱琴坐在一个杌凳上,刘太医正在给她诊脉,抬头瞅了眼上面坐着的思明,竟是满脸唳色。
刘太医诊了脉半响才道:
“回王妃二爷的话,脉上瞧,该有三月以上的身孕了”
郡王妃这一听,倒是大喜过望,思义虽妻妾不少,成婚这些年却没一个子嗣,思明这边如今有了喜,虽说是丫头,也是件难得的大喜事,既有了孩子,便有什么事也要往后放放,等生下孩子来再说。
等到送了刘太医出去,才打量抱琴几眼温和的道:
“怎么这样浑身湿漉漉的,着了凉,对孩子反而不好,快着先回去换件干净衣裳”
抱琴却有些呆滞,秦思明却有几分嘲弄的道:
“母亲这般急作甚,先要弄弄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是正经”
一句话郡王妃的脸立时黑了起来,冷冷的望着抱琴:
“这话怎么说,难道竟是私里坐下丑事”
忽又一想也不对,内府里的丫头何尝见得着别的男人,满打满算,能进内院里头来的,就老王爷郡王爷,思义
突然,郡王妃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思义那畜生做下的丑事,越想越觉得十有,因着对两个儿子的性情,郡王妃也算十拿九稳,若是思明的,便不会有今儿这番话。
想到此,便也难说心里是喜是恨,只是先要弄清楚原委要紧,便遣退下人,亲自审问。
抱琴此时自是也明白了过来,不禁想起了三个多月前的那夜,正是正月十五,晚间老王妃高兴,猜谜吃酒,闹过了子时,还未歇着,后来又起了兴致,玩击鼓传花,可巧自己一晚上运气不好,猜输了迷,也说不出故事,便多罚了几杯酒下去,有些头晕脸热,见这边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便寻了个借口,躲到下头相熟的丫头房里歇着。
不知不觉便睡实了,迷迷糊糊,便觉有人来扯自己的衣裳,可酒酣耳热之极,忽而碰到来人头上的金冠,以为是二爷,便羞涩欣喜的成了事。
第二日一早醒了,房里的丫头还未回来,忙撑着酸疼的身子收拾了,心里却高兴非常,那阵子二爷忙着置办聘礼,常不回府,纵是偶尔回来了,抱琴偷着打量,竟还是以前的模样,心里失落之余,以为二爷是怕二奶奶未进门,不好太近房里人,便也没在意。
谁知道,谢桥嫁进来,一个月,两个月,渐渐的感觉出身子异样,想是有了,待要瞅准个时机,告诉二爷,却根本靠不上前儿,倒是不怨二爷,心里却恨上了谢桥,寻了她娘一个相熟的神婆,弄了个小人偶来,写上谢桥的生辰八字,夜夜咒她,恨不得她死了,自己也好如心意。
如今这事翻了出来,回过头来想,却怕起来,若那夜不是二爷,却是什么人。再也顾不得害臊,抬头急切切的问:
“正月十五那夜,二爷可在那里歇的”
秦思明还未说话,一边的入画道:
“二爷那夜酒吃多了,便没回来,老王妃让在碧纱橱里安置了一宿。是我在跟前伺候的”
抱琴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因祸得福夫妻交心
谢桥这一觉,迷迷糊糊仿佛又见到了上一世的情景。
这一次她看得非常清晰,眼前该是一个婚礼的现场,触目所及,绿草如茵上是鲜花搭建的拱门花廊,如梦如幻,两边坐满了宾客,谢桥却听不见一丝喧闹。
婚礼办得奢华而有情调,谢桥忽然看见最前方坐着的爸妈,念头一闪,就到了跟前,可是他们完全看不到自己,一脸激动的望着前方。
谢桥不禁抬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正前方台阶上立着一对新人,背着宾客而站,正在接受前方牧师的祝福,这是一个颇为西式的婚礼。
新郎很陌生,但是从挺拔的身姿来看,必不会差,而新娘,穿着一袭梦幻的白沙,后面看去,却异常熟稔。
忽而鲜花缤纷而落,一对新人转过头来,谢桥不禁愣住,那是自己,新娘竟然就是原来的自己,谢桥无暇去打量新郎,目光只落在新娘的身上。
她头上带着一个镶满了水钻的精致小皇冠,身后如雾白纱随风飘起,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恍惚中。新娘向自己这边看来,目光穿过漫天花雨,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起唇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谢桥似懂非懂间,忽然眼前再起暮霭,瞬间遮住了一切,耳边梵音如鼓,吵得人头痛欲裂,谢桥闭上眼,烦不胜烦的喊了声:
“吵死了”
睁开眼,不禁有些呆滞,顶上是古香古色红色的床帐,微微侧头,就看见憔悴不堪胡子邋遢的秦思明,一双深黑晶亮的眸子,惊喜的望着自己,一叠声轻唤:
“桥妹妹,桥妹妹,你醒了,你醒了,真好,你终于醒了”
一伸手就把自己抱在怀里紧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就没了,谢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慎远哥哥,你真难看,怎的都不洗脸梳头发”
声音有些难听的嘶哑,秦思明脸在她脸上蹭了蹭:
“嗯!一会儿我就去洗脸梳头”
“思明,你放下桥丫头,让她好生躺会儿,睡了这几天,刚醒过来,那里经得住你这样揉搓她”
老王妃急忙忙的说,靠前端详了会儿,伸手摸摸谢桥的脸心疼的道:
“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都瘦下去一个人了,可怜见的”
见到老王妃,谢桥全部意识瞬间回笼,撑着要起来见礼,嘴里还说:
“怎的劳动老王妃过来了,春枝,春枝,我不过睡了会子午觉,怎的老王妃来了,也不叫醒我”
话说的磕磕绊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虚弱,竟是浑身无力,起不来,不禁着起急来。
老王妃唬了一跳,急忙按住她的身子。春枝没见,巧月凑近前道:
“姑娘可真病糊涂了,那里还歇午觉,这都整整三日光景了,那日歇了午觉,谁知就没醒过来,不是二爷寻镇南王,请了普济寺的方丈大师下来念了这足足两日的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