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声震响,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身边两个人影一闪,然后其中一个就地站定下来,另一个飞了出去。
惊慌中,她抬眼一看,身边的人竟是将军!她再放眼一看,刚才那个飞出去的居然是白涸!
惊喜之余,公主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捡了条命,是将军为她抵挡了白涸的偷袭。
“将军!”公主的眼里一阵模糊,她的体力也快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看到将军,无疑是给了她最安心的寄托。
这时羽也看到了将军,仿佛黑夜里看到一线光明一般,顿时信心大增。
“你们好样的,现在还能坚持吗?”将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能给听话的人带来无穷的信心与力量。
“嗯,能坚持!”公主的脸上早已满是汗水,衣衫也几乎被汗水浸透,衣服上污迹斑斑。
“将军,”她顿了一下,低声说,“相士卫跟外异是一伙儿的,是真的,我们在他堡室外亲耳听到的。”
将军并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仿佛一切他都已知晓一般,他温言道:“好,箴言公主都还记得清楚吗?”
公主点头道:“嗯,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是,”她扭头看向底盘,接着说,“我们需要到底盘查看一下才行。”
“好,那我们就过去!”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功夫,将军手上可并没闲着,他的长剑已扫平了周身围攻的偶类。
忽然间,大批的偶类又从四周涌来,把三个人团团围住,犹如一堵无止无尽的墙壁,那惊人的数量仿佛宣告着这就是一场决战了,而相士卫的出现则是让这一猜测完全成为事实。
三人的身后,也就是先前羽和公主赶到轮回塔底盘来的方向,偶类大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辆由四只兽偶拉动的栏车走在正前方,车上站立的正是相士卫。此刻,那拦车停在包围圈外,相士卫正悠然的看着他们。
“将军,公主,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相士卫一手拿着一副卷起的画轴,一手轻轻落在身后,气定神闲的说道。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明明是早就计划好的!公主见相士卫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他那早已熟悉的说话腔调,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她气愤的盯着相士卫,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凶狠,即使不说话也要一刻不停的用眼神表达对他的厌恶与痛恨。
相士卫一笑,柔和目光的看向公主,仿佛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公主,这样的眼神不太适合你啊。”
“呸,你去死吧!”公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过量受压的气球,肚子里被胀的满满的,但却没办法释放出来。
相士卫一低头,露出一丝哀怨的笑:“看来你对我厌恶到极点了。”
“我不仅对你厌恶到极点,还对你鄙视到极点。够了,不要再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了,看的人恶心!我只要一想到你是多么卑鄙的害死我爸爸,就恨不得……你去死吧!”公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吧,你也是人偶吧,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的人偶吧,要不然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腆着脸欺骗了别人的感情,还面带微笑的杀死了相信你的人,你这种人……你这种人偶,死一万次也不能抵消我爸爸的一个手指!”
说到最后,公主的眼泪倾泻而出,心中的悲痛抑制不住的要向外爆发,连声音都变了。她知道骂什么都没有用,她也不知道还能怎样骂,她只感到胸中有一股滚烫的气体,顶的她喘不过气来。
相士卫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脸上半含着笑意,依旧用很柔和的声调的说:“可以,你尽管说吧,公主,你怎么说都不为过,就算你我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但是我总能允许一个人在死前稍微发泄一下的。”
公主看了他那副神情,恨不得跳过去一拳砸向他的脸。“没错,是有人要死,但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相士卫就跟没听见似的,转而对将军说:“将军,你要不要也说上两句,哦,待会儿我还有个重要的消息宣布呢。”
将军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轻蔑的一笑,淡淡道:“相士卫,你果然不是个男人,还是一些鬼蜮伎俩更适合你。”
“过奖过奖,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你们只关注于自己的小圈子,而我们注视的则是整个世界。我并没有针对你们,云之堡只是我们众多计划当中的‘之一’而已,你们的小儿女情怀在这样一个宏伟的蓝图下,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收服过程中,我也会偶尔享受一下别人的尊敬,关怀,或者信任,但因为我有相应的付出,才会有这样的回馈,我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赊欠,说到底,只是一种平等的交换罢了。你觉得有人会在吃掉一个面包的时候还去关注上面有几颗芝麻吗?不会,当然不会。这些面包只是我演奏的华美乐章中的一个个小小的音符,而最终,我们欣赏的是曲子,不是这一个个的小音符。”相士卫始终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述说着,依稀他在学堂里讲课叙话一般。
听着相士卫的话,将军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根本不是平等交换,倾注了感情的一方跟没有倾注感情的一方永远都不可能是平等交换。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付出感情——而事实上,你对云之堡的人、物,乃至草、木,也确实没有付出任何感情,你只考虑了利益,人情是你不能理解的东西,你看不见它,所以你才会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泰然自若。这里没有谁要向你讨回欠债,你说的对,说到底,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你的眼里没有平等的生命。我们之间的区别,或许就是我们带着感情,依靠彼此间的联系生存,而你,根本没有感情。”
相士卫轻轻一笑:“或许你说的对,但我就因为如此,所以从来不会迷失,而你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看了看三人,继续说:“其实我也并不喜欢战争,我们知道,没有抵抗就没有战争……”
“是的,没有抵抗就不能算是战争,而应该是杀戮!”公主截断了他的话。
“其实只要公主愿意,随时都可以结束,堡里其他的人我们也不必说了,眼前的将军,还有这位小战士,就大可不必白白的死去了。我们把战场摆在这里其实毫无意义,烈浓之水的种子早就爆发,已经从中心宝殿的地下向外扩散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发现,看看身边,看看你们的左右,这些不需要我再提醒。只需要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而已,云之堡不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一切已成定局,虽说困兽犹斗,但并不能改变命运。这一点,堡主早该意识到了,但他就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公主,虽然你的年纪最小,但我希望你是最明理的一个,不要再让灾难扩大了。”
相士卫语气恳切,仿佛在尽心竭力的劝说一个执迷不悟的坏蛋,公主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个反面人物了。
终于,她忍无可忍的喊道:“闭嘴!收起你那一套歪理邪说吧,看看你的心,才早就被烈浓之水腐蚀透了吧!你的眼睛看不到正义,但并不代表就没有正义,只有正义才是存在最久的真理!”
“正义?哈哈哈——”相士卫突然掩面大笑起来,“公主,你突然没头没脑的喊起了正义的口号,是不是表示你只剩下精神力量了呢?你知道什么是正义?自我标榜为救世主,妄想着能拯救一切就是正义?或者弱弱的想一下奇迹会出现,有上天神明来帮助,这就是正义?是什么让你这么执迷不悟——好,明白了,让我来破除你们的希望吧。”
说到这,他把眼神转向将军,脸上似笑非笑:“我对将军还是很佩服的,但是如果你们的视线能穿透战服的话,就不难发现,在将军的肋下有一条大概这么长,这么宽的口子——”他一边说着,手里一边还比划着,“对,从你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你们猜对了,那是伤口。更重要的是,那不是一般的伤口,而是一道不会愈合——不仅不会愈合,而且还会越来越显著,越来越深入的伤口。”
相士卫的话像两柄大锤一般,同时击中了公主和羽的脑袋,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向将军。
“将军,你现在怎么样了?”相士卫神色间仿佛探问老友一般,“其实我先前在想,同一种方式应该不会在你和堡主的身上都奏效吧,但是居然都奏效了。只不过你比堡主更清醒,不会像他那样受了伤还以为是我们同时遭到了偷袭,最后甚至消耗本灵掩护我离开。我记得三处致命的袭击,只有一处击中了将军,我想那不会影响将军的发挥吧。看看刚才,你仍然是那么神武。”
公主耳边嗡嗡作响,又感觉像是突然被人抽去脊柱一般,身体有些发软,她强自镇定,双腿仍绷的直直的站立在原地。
羽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番对话之后就会是一场决绝的对战,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同时也恢复一下体力。但这时,他仿佛被人闷闷的击中了胸口,血管里的血液几乎要凝固在一起,手脚瞬间变的冰冷。
将军对着相士卫微微一笑,沉声道:“这个无碍,不会影响我们将做的事情。”
公主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本想忍住,但这时候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再说,如果强行忍住的话,就会把心里的那根弦给绷断。于是她就干脆不再试图阻止,而是任由泪水在面颊上流淌。她扭头看向相士卫,倏然间仿佛感到体内有一股热流奔涌而上,从脚底直窜到脑门,两个拳头越握越紧。